“师父,怎么样?”洛青眸中晶亮,坐在桌边,等待着一句判决。
回了东楼,林鹤语再次给她仔细把了脉,这一次把的是灵脉。
脖颈处有主灵脉,亦是人性命攸关所在。
把灵脉,需要把脉之人,引一丝灵气探入对方脖颈处。
让人探灵脉,相当于把自己的修炼之途与性命交到了对方手中。
是以,非万分信任之人,不可探。
林鹤语仔细感受着指尖下灵脉的活跃力。
经她多年精心调理,洛青的灵脉早已脱离了支离破碎的局面,只是仍略显羸弱,不得用。
不知为何,这两日又有了破碎之象。
她收回手,有了断定:“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用灵力了?”
“啊!”洛青一惊,吓得花容失色,“师父……我……”
林鹤语不掩饰眉眼间的一丝冷冽,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既如此不听劝诫,又何必问我你怎么样了?”
洛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是拜师仪式之后,她第一次屈膝。
“都是洛青的错!可是师父,我实在是担心你!自从我们计划来永安,从上路到现在不过月余的时间,你已经遇到了那么多次危险。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我害怕有一天醒来,那些人手中之剑就插在你身上。”
她攀着林鹤语的膝盖,“我宁愿回到洛镇,天天守着师父闭关,或者呆在院子里等你回来教导我,也不想要这样日日担惊受怕。”
“以前,你从来不会受伤,也不需要和那些会伤害你的人做朋友。可是到了这里一切都变了!其实我压根不在乎我能不能修炼。我的灵脉,它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只想和师父一起好好的生活。不要受伤,也不要遇险,不要为了我伤害到你!”
意识到洛青的情绪澎湃,需要疏解。
林鹤语先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才道:“我没有为了你伤害自己,这些……”
洛青却不听她解释,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和不解,连珠炮似地放了出来:“师父你骗我!你从前都不会骗我!你从前引水驱洪,逐星唤月,何等逍遥自在。而现在连一个隔壁的小丫头都打不过,还受了伤。学院里一个普通学子都能把你绑走,你……”
“!”
林鹤语从这一连串的控诉中,抓住了重点,再次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洛青一愣,有些无措道:“其实我也没有怪师父骗我,我也没说你师父弱,我只是……”
于是林鹤语着重强调了那个词,“你刚刚说引水驱洪,逐星唤月。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洛青迷茫了,“想起什么?”
她该想起什么?
看着师父期待的眼神,她有些迟疑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师父把星星都赶跑了,把月亮叫出来给我看。我刚刚一激动,就把梦里的事情也说出来了,是说得夸张了些。”
洛青的语气越来越弱。
林鹤语眼神晦涩莫名,随着她的调理,洛青会开始想起一些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你起来吧。”她摸了摸洛青的头发,“我知道你一直惴惴不安,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我可以告诉你实话,受伤是我假装的,灵脉凝滞也是我假装的,只是为了有理由找灵药。”
“假装的?”洛青没动,只是瞪大了双眼。“为了帮我找灵药吗?”
林鹤语轻轻“嗯”了一声,“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也是为了让你的反应更真切。现在看来,一直瞒着你,是我的错。”
洛青举一反三:“那师父不直接否认自己是林千昭的妹妹这件事,也不否认‘神姬’的传言,难道都是为了获得找灵药方便吗?”
其实也不完全是吧,不过林鹤语还是点了点头。
“师父,我不需要……”
林鹤语按住她的手,“不!你天赋异禀,难道你不想有朝一日,脱去凡身桎梏,逍遥自在吗?你只需要相信我会治好你,也要相信我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平日两人的相处像是姐妹一般,此时一跪一坐,林鹤语身为师父的威严才向她展露一分。
“可是……”
林鹤语轻松将她拎了起来,“没有可是,洛青你已经长大了。我们不可能永远呆在洛镇,你将来需要面对很多事,你可以害怕,但是不可以退缩。”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有些事情,如果你自己都放弃,那别人想帮你都没有办法。”
“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不可能为了让你能修炼,把我自己的性命搭上。”
这一番半哄半吓,好话歹话说尽,剩下的只能靠洛青自己想了。
林鹤语也不确定,如今自己这个“便宜”师父的话,现在在洛青心中有几两分量。
不过,无论洛青怎么想,也改变不了她已经做好的决定。
师徒二人聊完天,正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林鹤语起身,道:“我去。”
前来敲门的是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林学姐,这是林……这是千昭学姐让我送过来的点心。”
“点心?”
林鹤语接过,一股荷花的香味若有若无从食盒中飘了出来。
“是的。既然已经送到,我先告辞了。”
小师妹送完东西就走了。
林鹤语端着这盒荷花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回东楼前,她才从三食苑买了一盒荷花酥送过去,这会林千昭竟然送了一盒回来。
洛青见到她回来,又低低喊了一声“师父”。
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林鹤语将食盒打开,看了几眼,才让她拿去:“你千昭姐姐拿过来的荷花酥,拿去吃吧。”
洛青偷偷擦擦眼角,捏起一块尝了,评价道:“看上去很好看,可是吃起来没有那个小镇的好吃。”
这些小动作哪能逃过林鹤语的法眼。
“嘴巴这么灵,”她先是揶揄了一句,然后才装作严肃的样子,唬道:“哭什么鼻子,还有事没跟你算账呢?”
“嗯?”洛青被吓了一跳,以为还要跟她清算,甚至来不及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我保证我不偷偷用灵力了。”
“不是这件事,随随便便就下跪是跟谁学的?”
洛青将头低下去,有些扭捏道:“也没有随随便便,跪师父不是天经地义吗?”
林鹤语问道:“你跟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让你守过这些所谓的规矩教义。是不是学院里有谁说你了?”
洛青扁了扁嘴,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其他霜花弟子身边跟的都是贴身奴仆,那几个人身份高贵,就算是他们的奴仆,其他人也会敬两分。我不过是乡野不知名的地方来的,我带着你,你也做一些照顾我的事情,却说你是我徒弟。我自己也不过是学院中的学子,但凡能称我一句师姐师妹的,就能喊你师侄女。压你一头。”
洛青反应得很快, “所以,这也是师父让我喊林千昭姐姐的缘故吗?”
林鹤语飞快眨了一下眼睛,“嗯。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要看轻自己。”
她今日已经说了很多了,可是道理不是用来说和听的,而是需要做和悟。
喝了两口茶水,讲这些讲得她嗓子有点干。
其实这一场交谈,需要沉下心来想想的不只是洛青,还有她。
她虽说得条条是道,却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用师父的威严,强行压下了洛青的想法。
如今的洛青,到底不是她。
她将心思收拢,凡间之事便是如此,明知难行而行。
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近日她忙得很,上次从万宝楼买回来的护腕,她还没有时间把乌水泊挖出来,制成灵宝。
三天后得去赴林千昭的约。
还有白轻霄那边,不知道他说的去找灵药,是去哪里找,几时能出发。
……
还得先去看看他,究竟着了什么风寒吧。
毕竟墨书专门来请了。
谁自己让有求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