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校后,诸伏景光主动和其他人分开,理由是一成不变的“我有点事,想要自己处理一下”。好在他们之间对于朋友的个人私密是持有尊重的,降谷零比较含糊地应下后,倒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诸伏景光在回想出医院时,泷川与见拉住他说的悄悄话。
“帮我拿一件东西吧。”
那时躺在病床上的人眼睛微微亮,他总是从这些细节里感受到对方的如释重负,这像是一种无声的倾诉,又像是一种秘密的托付。
当时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不是某种物件的形状,也不是一些疑问。思想的集中点,仅仅是关于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的所需所求,是重要的。
他从泷川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丝隐藏的很深的依赖,当然不是对于他,而是他所需要的那些东西。
总之,他答应了。
至于要找什么,Taki仿佛是很坚信他一定能够找到,所以只是告诉他在泷川自己的房间、床头或者摆放物品的某个柜子里,这种语焉不详的概括式形容从侧面透露出了泷川无知觉的信任。
备用钥匙在隐秘之间被塞进了诸伏景光的手心里,诸伏景光还是没想出来这把钥匙在到他手之前,泷川是怎么把它藏起来的。这些问题并不紧迫,他也只是有过一瞬间的思考便抛之脑后。
于是,在偷鸡摸狗似的观察行为下,诸伏景光假作坦荡地用钥匙打开了泷川与见已经关闭了好几天的房门,迅速拔出钥匙后,又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度关上了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入室者。
这是他第一次到Taki的房间里来。
准确来说,Taki的房间除了他自己没有谁来过。一些平常的小打小闹通常在萩原研二或者松田阵平的房间里进行,Taki没有主动邀请过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提及。
一个房间而已,泷川总不可能在里面放了一个武器库吧?除开总是隐隐约约透出的光值得人在意,那个房间唯一的用处就是它的住宿。诸伏景光有设想过泷川与见房间里的情况,但是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简约的风格。
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绝对不会大费周章地去装饰,看着他那副总是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劲的样子,房间也不会经常打理,保留着它最原生态的样貌,沾染了一些主人的个人气息……有了那么一点点生活的样子。
一切都如他所想。
那么接下来就是柜子了。
床头柜一个,像是书桌但是上面没有一本书的桌柜,靠着墙装着的板子上是必要的书籍,就这么多了。
诸伏景光下意识先走向床头柜。不为什么,大概是泷川拜托他这件事的时候,下意识说出的第一个藏匿地点也是床头柜吧。
一个灯。零散的物件。一支笔。一个小便签本。
在打开抽屉前,诸伏景光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在打开某个装着东西的物体之前,你第一直觉所想里面会摆的东西,通常里面就是这个东西;还有一种说法,你会感觉到里面有这种东西、但你的潜意识选择不相信。
下一秒,他打开了抽屉。
心脏运作。
总觉得有铺天盖地的飞行类动物遮住了他的视线,像某个潮流城市的街头艺术掩盖住平淡的一切——以花里胡哨的方式。现在他的思想就是那种花里胡哨,而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让他想要逃避。
那是一张卡牌。
有着忍冬花纹路的、以不科学方式闪着光的卡牌。
……
西昂酒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的,尽管他在上一秒还亲眼见到了,他噩梦中回环的男人。
他应该在病房里才对、哪怕不是,被断定为死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眼前?!金色眼睛里的光芒就像要戳瞎他一般,他立马回避那道烫人的视线,同时心里猜出了一千万万个别人来偷袭的可能,他甚至要伸出手掐住对面人的脸,以来确认这是否是易/容。
但他没有伸出手,他不敢。
那双眼睛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模仿。
即使是贝尔摩德,也完全演绎不出那双眼睛之中的精彩的一万分之一。
没有人可以替代特基拉,没有人可以模仿特基拉。这是认识他的所有人的共识,更像是一种许多人堆在一起的誓言……而这种誓言,又恰恰反映出他们对特基拉的绝对信任、哪怕他们是见面就可以捅刀子的敌人……哪怕在私下里策划过无数种干掉对方的计划。
但特基拉就是特基拉,身上承载着一大批一大批的人的仇恨,但是又坦然地接受着其他人求而不得的信任。
“许久没见,你看起来更懦弱了。”
那个可恶的男人这么说道。
“看起来你也没有那么追求所谓的干净,空气中肮脏的微粒、你呼吸时所带出的细菌、这个门上所附着的灰尘、我的房间里充斥着你所无法接受的不干净的物质,所以你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西昂太了解对方了,不要误会……他可没有那种奇怪的想法,只是作为敌人而言,他对这个敌人表现出了他最大的重视与尊敬,他对对方摆在表面上的情报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深入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他是敌人,这点没错。是一个值得任何人都全力以赴的敌人。
“这么说好像没错。但我找不到我的口罩了。”那人继续回答,对于西昂挖苦的话语从善如流。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般。
“所以,你该感慨你的旁边没有一个伏特加?”西昂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颤抖,他武断地下定结论,自己绝对不是害怕或者兴奋,可能是因为室内室外温差太大,他的肌肉有些无法控制。
嘲讽。
“哦?”
“别装傻,一年不见,你的面目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可笑。”西昂勾起嘴角,冰冷冷的,没有温度,“回来的话,找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琴酒?还是说你真的背叛了组织,去找那个曾经陪你一起抓老鼠的人,戏剧化的身份颠倒让你一时接受不来吗?”
“我才不会成为肮脏的老鼠。你得记住这点,来找你也和阿琴没有关系……只是凭感觉,你最近似乎在调查我?”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男人可以表现出相当肯定的样子,他的冷漠比西昂更上一层楼,明明是那么的无趣与冷淡,但是还要披着面具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西昂被那个称呼恶心到了。
得亏琴酒没有弄死他,果然他还是很好奇,这么恶心幼稚的称呼,琴酒这么久以来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因为特基拉长的好看?
太可笑了,又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信任。
“调查?我只是在为组织出力而已。”西昂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狭长的眼睛觑着面前仿佛与世隔绝的男人,挑衅毫不遮掩。
“你猜猜看,要是要那位知道……有一个和你长的有八成像的人,现在正与那群条子混在一起……未来还可能成为会在荧屏上看见的人物,你猜会怎么着?”
“不怎么样。”
特基拉回答平淡,没有反应。
仿佛这件事情他而言说出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西昂的脸色僵住了
“你不怕我说出来?”
“随便吧。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我从来不在意这些。过多的思想都是不干净的,生活在肮脏的世界里,只会让我溺毙。”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来找我干什么?事先说明,我不会为你搜寻任何情报。”
“倒也没什么……”
“只是想问问,你还相信我是死着的吗?”
……
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改变,而这些改变正是隐瞒着他进行的。
泷川与见很快意识到这些,并且聪明地认为,一切都是由他而起。
他真的会讨厌失忆。
无能为力的挣扎,记忆一片空白的世界……就好像一些微不足道的过往都能够杀死他,他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他为此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的任务是,和那些人成为朋友、也许是挚友。
但他有一种极端的不祥感。
他从来没相信过那个所谓的系统,他相信的只有自己。
而他在回忆的时候,发现了很多问题。
比如他遇见萩原研二他们的时候,那两个混蛋想要掺和进夫人的事情,而他想方设法地要让他们远离、避免将他们拖入那种危险之中。
现在,他有些谴责。谴责的对象是那时的自己。想要去深入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意志,甚至在这种小事上面可以说得上是决心……他早就说过了,他们是真的拥有着真正的正义,是真的可以做出“为了公众的利益,我愿意去死”这种事的。
简单而言,他觉得自己不会阻挠他们了。是他们想要做的事,他只需要在背后支持,做好最坚硬的防护盾,以及编织好一张巨大的网——那张网将会在一切都如将倾之厦的时候拖着泷川与见去面对所有最糟糕的事,让那群人得以全身而退。
即使是之前松田阵平鲁莽的拆弹事件,他也不会用沉默去刺伤。
“你想这么做的话,我会尊重你们所有的意志。”
即使那是盲从。
即使那将失去。
他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自信到自负、他一定可以在一些时候救下他们、也许徒劳的是想法而不是做法,这才是他最大的改变。
他的改变,预示着他在接近“泷川与见”这个人的本质。
也就是他自己。
……
这不是胡言乱语,一切都有着一个起因。
他恢复一点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