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事儿做了，败露是绝对的事情，我还是觉着你太想当然了...”
方修满脸意气风发，“开玩笑，我爹可是尚书！我祖母一品诰命加身！这点事儿都背不下来？再说，这完全是为朝廷做好事，皇上哪好意思怪罪？”
“慎言！”
方修笑笑，“行了你学你的，届时东窗事发我必不会供出你的！”
穆清麦也渐渐熟悉了书院的学习节奏，起码不会轻易哭着说不读书了，宁泽骞帮着给她夯实基础，她再认真些，也能跟上课程。
这其中，进步最多的，竟是明歌。
上回的事情好像只让他消沉了一夜，宁泽骞来到乙字班后，明歌就不像以往那么避着他了。
反而一头栽进学业里无法自拔，明歌那股好学的劲儿甚至影响到了其余三人。
甲乙丙三个班的学习内容本就和巾帼班有些差距，后头四人组就很少下课后聚在一起学习了，都是各自回寝，两两为一组互相监督，遇着那不懂的再一起商讨。
“犹笙，镇西关这么远，十日假期呢！你怎么回去啊？”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书院迎来十日假期，京都本地的学子一下学就跟归山的猴子一样，早早跑了。
唐犹笙随身包袱小得不能再小，“我爹想我了，我回去看看。”
才怪，封霁霖那厮不知道什么破事儿，书信里说了好几回了，这回更是派人来书院堵她来了！
他来予真一事本来也是六皇子从中斡旋才让他得了进书院的机会。
他一直没理封霁霖，他竟几次三番去信跟唐家哭诉！好不要脸！弄得唐家烦不胜烦。
偏偏一国皇子如此低三下四示好，唐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来信给他施压，让他出去敷衍一下也就了事了。
唐犹笙烦不胜烦，本来打算悄悄回族中看一眼或者去唐家好好拜谢唐家主的，被封霁霖打乱了所有计划。
“要不你去我家吧。你这么好看，我娘肯定喜欢你。还有我弟弟，他最喜欢美人了。”
身后的声音又柔又慢，唐犹笙扬起唇角，回身看向对面的穆清麦，“听说问安离京里只有两日脚程？”
穆清麦眼睛一下亮了，“动作快些一日就能到！你要去吗！”这样她就不用单独和狗骞上路了！
天知道她快烦死了，出了家门才发现外头根本不会下雨，以往的风雨都是狗骞给的！
只是她性子在哪，说不出什么，默默忍着这个幼稚的男人许久了，这次犹笙和她一道，犹笙脾气不好，肯定不会容忍狗骞，她也许可以趁此机会站起来！
“不去。”
穆清麦眼里的光亮瞬间熄灭，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唐犹笙可没空和她闲扯，皇家书院早两日放假，六皇子那厮一早就在门口侯着了。
“你干嘛？”唐犹笙看着恹恹的穆清麦。
“我送你出去呀...”
唐犹笙离开的时候，穆清麦更不开心了，没想到竟是六皇子来接犹笙离开的，她还偷偷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呀...
对方发觉她偷看，还朝她友善地笑了笑，可就是觉得很...假...
穆清麦瘪瘪嘴，也不知道这一个两个的喜欢他什么。她回了寝楼，乖乖等着宁泽骞来叫。
“明歌，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在车马巷对不？”
明歌点点头。
“那你怎么还不回去？”
明歌回头，满脸笑容，“我走了可就剩你一个了！没事儿，等你家小厮到了我再走，反正家就在京里。”
宁泽骞看他笑得明朗的有些过分的脸，别开脸去，“你最近是开朗了哈？”
明歌摇摇头，“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你怎么不邀请我去你家玩？”
明歌大方极了，“我家确实鄙陋，你住不习惯的。”那一大家子都烂透了，宁泽骞这样纯净的人，还是不去为好。
“真假？我怎么觉得你在推脱呢？”宁泽骞眯着眼睛。
明歌笑笑，“有机会我去你家玩，我家那确实没有去的必要。”
“行吧行吧...来了！”
话音刚落，“少爷！”小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宁泽骞躲开明歌伸过来想拿行礼的手，“你跟着就行了，你那小身板能提什么？”
明歌也没勉强，跟在主仆二人身后出了寝楼。
小柳的嗓门太大，穆清麦早早听到动静就出来了。
“得了，用不着我叫你。”
穆清麦看向明歌，“明歌，你怎么还没走啊？要不去我家玩上两日吧。”
“不行！”宁泽骞开口。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他把包袱扔给小柳，一把揽住明歌，“去我家可以，去你家，不行。”
明歌挣脱他的桎梏，“说了多少次了，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瞧你那样！”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到了书院大门口，宁家那辆颇为奢华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明歌，那...再见了...”
“嗯，我听唐犹笙说你这几日有些风寒症状，回了家记得调理调理身子，别拖严重了，难受得很。”
“好，你也是，都放假了，学业耽搁不了什么的，你别太累了。”
宁泽骞一把扯过穆清麦，“我说你收着点！真以为我不会跟家里告密呢！”
穆清麦一脸莫名。
宁泽骞掀开帘子，对上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越看越不顺眼，“走了！”
明歌苦笑着挥了挥手，目送马车掉头离开，才摸摸鼻子，这么在乎的吗？他转头看看空无一人的书院，真是...不想回去啊...
“穆穗穗！我说你别太明显了！”
穆清麦一脸莫名，“啊？”
“你不收敛着些，就这么轻易认定了？万一将来不成旁人怎么看你这会儿就拉拉扯扯的？”
“啊？”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矜持些！”
“什么跟什么啊...”
宁泽骞一甩袖，“嗐！连个功名都没有！家里名声还不好！唉！”
穆清麦躲远了些，“狗骞...你没事吧...”
“不许说话，看你就来气！”
穆清麦无语望天，她好想家......
车马巷，京里许多贩夫走卒的居住地。
这一块儿，左边隔一条街就是菜场，右边就是官办畜牧坊。
鱼龙混杂，但胜在人流量大，将住处安置在此，还能打个摊挑个担添些进项。
明歌背着包袱，动作再慢，也要到家了，他抿抿唇，避开脚边的摊贩，入了巷子中段，侧边分支小巷进去，尽头就是昔日无比辉煌的明家。
明歌抬手又放下，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一张他惧了许多年的脸探出来。
此人正是明歌的继母，明梁氏。明家现在靠着一家破败铺子支撑着度日，明歌浑身上下连个像样的香囊挂坠也无，明梁氏却戴了好几根金簪在头上。
一张削瘦的脸不算年老，但高高凸起的颧骨却显得刻薄极了。
似是没想到他回来了，明梁氏一愣，随即一把把他扯过门内。
“你怎地回来了？”
明歌牵起唇角，勉强无比，笑得极为难看，“书院放假...我就回来了...”
“放假你就回来？老娘交代你的事儿你可办好了？！”
明歌垂眸，明梁氏面露凶意，伸手狠狠指了指明歌额头，“少跟老娘装哑巴，滚去把晚饭做了！待我去铺子里忙完再回来盘问你！”
明梁氏走了，院内重回安静。
明家院门瞧着窄小，里头竟也是个二进的宅子，前头是还算宽敞的前院，围了一圈厢房，会客厅和正屋正对院门。
左边是他已经出嫁的继姐的屋子，紧邻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大房间，右边那间窄小的，就是明歌的屋子。
这院子，是娘亲的嫁妆啊...
明歌拎着包袱，推开自己的屋门，一张比书院寝楼宽不了多少的木床，一个破旧斗柜，这就是明歌的卧房。
三个月时间，屋里已经铺了一层灰，明歌垂下眸子，习以为常地上前，利落地将粗粝的被褥床罩扯下来。
趁着这会儿还有些日头，送去院子里拍打晒晒，去去霉味。他没有换洗的被褥罩子，只能这般将就一下。
“明歌？明歌！”
明歌抬头，“爹。”
来人笑意吟吟，“我听你娘说你回来了还不信，竟真的回来了。”
明歌笑意并未深达眼里，只是唇角挂了个弧度。
眼前的中年男人一点看不出往昔世家子弟的风采，因为常年不操心的缘故，瞧着竟比继母小上好些年岁。
一张脸皮嫩得像正值而立之年的郎君，谁能想到明维舟已近五旬了。
“书院怎么样？”
明歌垂下眸子，“一切都好。”
“哦...”明维舟双揣在一起，放低声音，满是期待，“你娘跟你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明歌抬眸，最后一丝虚伪笑意消失不见，语气极轻，“爹，她不是我亲娘，无论怎样待我我都不恨她。您呢？”
“你什么意思？”
“你拼了命送我去予真，究竟图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真的如你所说全是继母的意思吗？你没有支持她会这般糟践我？
怎么？年轻靠发妻，中年靠继妻，眼看着继妻的血也快被吸干了，就想靠在子女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