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气温骤升。
姑娘们纷纷换上了轻薄的衣衫,袅袅身姿展露无遗。大街上逛街遛鸟的公子哥儿也多了起来。
这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持续几日的大雨终于停歇,太阳出来了,空气都焕然一新。
花府七公子花彦书竟破天荒的没有出门,他一早就埋头闷在自己的小库房里翻箱倒柜。
小厮东升也在一旁帮忙,这会儿实在累得不行,忍不住直起了腰,卷起袖口擦汗,边擦边念叨:“我说少爷,您都找了有大半天了,到底是要找哪个匣子啊?”
花彦书半个身子都快栽到柜子里去了,闻言没好气道:“我哪知道我要找哪个匣子,找到了才知道,继续找!”
东升:“……”
他差点一口气提上不来,不知道要找什么还找得那么起劲,他真想写个大号的服字送给少爷,只可惜他不会写字。
东升指的腹诽了一句,然后无奈地继续跟在花彦书屁股后头,将他弄乱的东西一一归位。
“少爷少爷,张府二公子过来找您了!”门外另一个小厮南升过来禀报。
“张漾?哎呀!”花彦书一拍脑门,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花彦书赶紧从盒子堆里钻出来,这会儿他也是一脑门子的汗,看见一旁搁在柜子的茶盏,端起来狂灌了两口,才重新开口,“你让他稍等,我一会就来。”
南升应声告退。
“不找了!”花彦书踹了一脚还撅着屁股埋头在收拾的东升,“咱一会儿出去看看。”
东升“哎”了一声,屁颠屁颠跟出去了。
前院,张漾一身湛蓝的广袖华袍,手持一柄小扇,站在树荫底下,一扇又一扇。他昨天就和花彦书约好了今日要去登仙楼看戏,左等右等他不来,干脆亲自找上门来。
花彦书洗了手净了面,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
“张漾兄久等了,久等了!”花彦书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新换的藕色单衫衬得他面色莹润。
张漾皱眉看他:“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今个儿是睡过了头!”
花彦书拢了拢袖中的木盒,嗤了一声道:“哪能啊,我昨晚睡得早,今朝卯时便起了!”
“那怎么……”
“嗨!”花彦书将袖中的木盒掏了出来,“还不是因为这个!”
张漾随着视线看向那只木盒,平凡无奇,甚至有些粗糙简陋,正疑惑呢,就看那盒子被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竟是一座精巧的美人木雕。张漾“咦”了一声,正想要上手近看,花彦书“啪”一下盖回盖子。
张漾刚惊鸿一瞥只觉那木雕精美绝伦,雕刻的美人也栩栩如生,此刻在看装着它的木盒,不禁皱起眉:“你这木雕看起来不错,可外面这木盒子嘛……也太寒碜了吧!”
花彦书一听,简直是找到了知音:“可不是吗,我一早就想找个好点的盒子来装它,可翻遍了库房也没找着合适的,现在正好出去找找!”
花彦书其实找出来好多锦盒,可他嫌弃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不是太软就是太硬,要不就嫌颜色不好看,要么就说花纹太老气,反正没一个入眼的。
现在正好要出门,就带去街上看看。
张漾颇有同感,完全没觉得花彦书为了找个装东西的匣子而如此上心费力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平日也是这般的人,要不怎么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呢。
两人各自带着小厮出了门。
看戏的时辰已经过了,反正花彦书也无心看戏,给宝如妹妹的礼物明日就得送去,他得赶紧找个美美的匣子装起来。于是就拖着张漾陪他一起去甄宝斋挑盒子。
甄宝斋是京城最大的珍奇古玩店,各种材质,各种形状,这种大小应有尽有,所以对应的包装匣子之类的肯定也是种类俱全。
黄掌柜自然是认得这两位公子的,亲自小心接待。知道二位不是来挑东西,而是来挑外盒时,表情丝毫未变。
当花彦书将木雕拿出来的时候,倒是眼睛一亮,擦了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细细打量。
黄掌柜当掌柜这么些年,眼神也是很毒的。
这东西一看就是刚打磨成型不久,新木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只看这一份细微处技艺的处理就是难得的老练到位,没个十几年刀工刻不出来,不由真心称赞了一番。
想来也是,相府公子拿出手的东西怎么会是凡物,只是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一时倒是看不出来。
他愈加上心,比了比尺寸,略一思索,就往后堂而去。
不一会儿捧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颜色和木雕很相近,乍一看很是不起眼。
花彦书有些看不上。
掌柜也不恼,将盒子平放在桌上,端起桌上一杯茶盏就兜头淋了上去。
花彦书和和张漾对视一眼,皆没说话。
那黄掌柜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地将手指往古铜色的锁扣上轻轻一按,“吧嗒”一声,锁就开了。
掀开盖子时,就看那原本粘在外壁上的水渍像珠子般咕噜噜滚了下去,不留半点痕迹,再看盒子里,内层四周置了白色的短绒软布,质感绵软丝滑,丝毫没有进水。
花彦书二人算是看出了点名堂,就听那黄掌柜介绍:“这匣子防水透气,减震防摔,原本是用来装西域转运来的琉璃盏的,外表虽不起眼,也算是简洁大方。匣子嘛,毕竟是个装东西的,太花俏了反而抢了里面物什的风头可不好。”
花彦书听了直点头。
再看那黄掌柜将木雕往匣子里轻轻一放,大小竟是无比的契合。
花彦书大喜,抚掌定下:“就它了!”
他将盖子一翻,又是“啪嗒”一声,那锁扣自动落了锁。
花彦书丢给掌柜一锭二十两的银元宝,抱着匣子喜滋滋的出了门。
时近午时,他二人也不说回家,花彦书大手一挥,邀请张漾去陵阳楼吃饭,张漾欣然答应。
陵阳楼离的不远,就在街口,两人也不想闷在马车里,就徒步前去。
快走到酒楼门口时,突然策马跑来一队人,看样子刚从城门口进来,拍马急行,到了街口也没减速。
那马健壮高大,贴着花彦书就奔了过去。马屁股蹭到了他的胳膊,花彦书一个踉跄,一旁的张漾急忙将他扶住,他人没摔倒,可手里的锦盒却脱手飞了出去。
“吁——”前面那人感知到似是撞到了人,赶紧停下,一夹马肚,掉头走了过来。
花彦书正想发难,一抬头竟是老熟人。
“三殿下!”二人连忙拱手见礼。
段承渊一身劲装,端坐于马背,见是张府的二公子张漾和左相七公子花彦书,都是平日一起玩的好友,不由笑道:“原来是你们,可有伤到?”
花彦书摆摆手道:“我自然是无事,不过……”他低头寻找掉在地上的锦盒,只见那锁扣不知怎的自个人崩开了,盖子敞开着,好在那木雕没有掉出来,还好端端的嵌在里面。
他将盒子捡起来,端在手里上上下下仔细查看。
段承渊的视线也不由落在那个盒子上,他本是随意一瞥,却发现盒子里的东西有些眼熟,想了一下眯起了眼。
花彦书检查完毕,嘘了口气道:“好在没有摔着!”
段承渊状似无意地问道:“看你这般重视,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花彦书一合盖子道:“宝贝算不上,世间仅此一件倒是真的。”
段承渊一挑眉:“哦?可是出自哪位大师只手?”
花彦书呵呵一笑:“哪里,是我一朋友的手作罢了,称不上大师!”
段承渊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有事在身,朝二人一拱手,“改日请两位吃酒!”
花张二人连忙作揖,“好说好说,殿下慢走。”
段承渊打马回到府中,径直去了书房。他端坐于案前,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朝门外喊了一声:“恒成!”
“主子!”一个身着劲装的侍卫突然翻了进来,应声跪在地上。
“你去一趟城西百斗巷,那儿有家面店,店主是个姑娘,你去查一查她的生平经历,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是。”恒成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