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星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踏星小说 > 论一个不合格杀手的下场 >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段承渊倒没有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只吩咐下去,就看起了桌上的信笺。

就在上个月,三品大员胡俊峰在赴任土疆节度使的路上,被人刺杀,随行的仆人侍从一个不留,只有他的夫人还不知生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胡俊峰并不是他的人,只是两人是旧识,曾共同在崔老将军手下待过一年。后来他历练完回京了,胡俊峰则在军营摸爬滚打一步一步爬了上来。

胡俊峰外表豪放内心细腻,对谁都礼遇三分,实在是不易与人结怨的性子,到底是谁要对他痛下杀手?

若说是太子,一开始也说不过去。他是正统皇位继承人,以父皇对他的看重,只要他本本分分当好他的太子,这江山迟早是他的。而且听闻皇上近日身体欠安,他应该比谁都气定神闲才是。

可顶替胡俊峰的新任节度使明显是太子的人,若说这不是太子所为,也没有别人了。

太子会如此毫不掩饰,着急动手,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他等不了的事情,不得不逼着动手。

会是什么事情呢?

段承渊手指敲着桌子,看来他得动用暗线,看看这太子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夜里,恒成很快回来复命,回的却是白日里吩咐给他的那件事。

“……那姑娘叫明履冰,自小没有母亲,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在百斗巷,街坊邻居也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父亲在四年前过世了,现在就她一个人守着那家小店过日子,平日里生意马马虎虎,勉强能养活自己。”

恒成说到这,顿了一下:“若说不寻常之处,只近两年那姑娘似乎和左相府的八小姐有些交情,平日里经常来往。就上个月初,那八小姐还以表妹的身份带了明姑娘去参加了准太子妃的茶花宴。”

段承渊本坐在案前,状似不经意地听着,闻到此处终于抬起头:“你是说四月初八那天,她也去了张府别院?”

恒成点点头。

段承渊目光一凝,他当然还记得那个反手就接住杯盏的女子,若是他没猜错,应该就是这位明姑娘了。

段承渊又沉声问道:“她一个小老百姓如何与相府千金有交集,可有查出缘由?”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明。”恒成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段承渊摆摆手:“继续查,查到为止。”

“是。”恒成退了出去。

段承渊却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清晨,薄雾朦胧中看见那名女子的背影时,所生出的熟悉感。

他心中有个疑惑,他觉得他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百斗巷。

白日里的西城和那日清晨雾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熙熙攘攘的,烟火气十足。

段承渊独自一人拐进了百斗巷,巷子里人流不多,此时两旁的店铺全开了,有好客的铺主坐在门口招揽生意,看见段承渊,不知为何却噤了声,只好奇地盯着他瞧。

段承渊恍若未觉,闲庭信步般往巷子深处走,远远就看见了那个“面”字,他心下一松,不由得迈大了步子。

等走近了,段承渊却皱起了眉。

只见那店门竖着木板,竟是没有开业。

段承渊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着痕迹地绕到铺子后面的小院外,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便纵身一跃,翻身眺了进去。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一览无遗。

东面连着前头的店铺,南面隔墙临着隔壁人家,西面是他刚翻进来的矮墙,只北面有三间房屋,此刻房门紧闭。

段承渊四下打量了一翻,见院子西南角有口井,井边还架着几根竹杆,看样子是平日用来晾衣服的,只不过今日虽艳阳高照,上面却一件衣物也没有。

段承渊又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心想许是那姑娘真的不在家,原地静默了片刻打算翻墙出去。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屋里说话,一时又听不真切。

段承渊迅速走到房门前,抬起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房间不大,他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个女子,正是那叫做明履冰的小店主。只是她这会儿看起来不太好,像是生病了?

段承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等走到床前,才看清床上之人双目紧闭,嘴唇干涸煞白,面色却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色。更奇怪的是身上的衣服非常潮湿,像是原本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氲得半干不干的样子。难道是淋了雨,没有换衣服,所以生病了?

段承渊下意识伸手去碰触她的额头,滚烫的惊人。

果然是发烧了。

他正要抽回手,床上的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尖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用沙哑的声音急切地喊着:“阿爹,不要丢下我……”

原来是梦魇了。

段承渊就这样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此刻的她看起来既可怜又脆弱,和那日板着脸不让他赊账时的鲜活模样完全不同,看着让人心软。

他想起恒成对她的调查,自小没有娘,就只和爹相依为命,再后来爹也死了,身边也没了其他亲人。现在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着实可怜。

段承渊自问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此刻看着那苍白的手紧紧攥住自己,像溺水之人抓住求生的浮漂,他最终还是没有拂开她的手。

明履冰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当年练功的小黑屋,同她关在一起的是十余只饿红了眼的恶犬,她一不小心被一只站起来比她个头还高的大犬挠中了胸口,锋利的爪子割开了她的皮肉,血流不止。

他的阿爹就隔着一道门冷冷地看着她,冷声对她道:“你今天能让一条狗划伤你的胸口,明日就会让人用刀刺进你的胸膛。”

画面一转,阿爹面色枯槁,身形消瘦,半卧在床榻上紧紧攥着她的手,眼里含满泪水和温情:“这世上,阿爹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十年前我不想走的路,如今却要你来替我走……

刀尖上的路,如履薄冰,阿爹不需要你报仇,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她也要报仇!

明履冰只觉眼皮千斤重,挣扎了一下,终于掀开一条眼缝,再眨一下,视线才慢慢变得清晰,感知也慢慢回拢。

头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帷帐,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看来她这次还没被折腾死,明履冰勾了勾嘴角,却牵引了胸口上的伤痛。

胸口处那个被徐漱莲的用发簪划开的伤口不大,却很深,没有及时处理,后来又浸在污水中泡了大半个月,早已化了脓,疼痛在所难免。

可再痛,也比不上毒发时心口那万虫啃蚀之痛。

她在决定放走徐漱莲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一次义父必定不会善了,因为他容不下一把不听话的刀。

她是在被锁进地下水牢的第十日毒发的,不吃不喝熬了十日,还要忍受万虫噬心之痛,每次她都痛到极致晕过去,然后再在更痛苦中清醒过来。

毒发五日,整整五日,她每分每秒都在煎熬,她以为她会就这样死去,像那些锁在其他柱子上的前辈一般,受尽万般折磨,然后心脏爆裂而死,死后还会被老鼠虫蛇咬食,最终变成一副骸骨。

可就在第六日,她被拖了上来,撬开嘴,喂下解药。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一双焦急又心痛的眼,叶崎温润如玉的声音贴在耳边安抚着她的心,一遍又一遍轻轻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高台之上,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蝼蚁:“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

明履冰狠狠揪住自己疼痛欲裂的心口,她当然知道错了,她错就错在现在没有能力一刀杀了他。

明履冰按下心中滔天的恨意,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发现身上伤口已被上药包扎,连衣服也换了一身,想来应是叶崎找人收拾的。

她不由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显却真实的笑容。

这一笑便发现嘴唇干涸得厉害,她起身来到桌边,正要拎起茶壶倒水喝,突然目光一凝,就见桌上一角一溜排放着几枚铜钱。

明履冰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瞧,发现不多不少,正好十文。

看着那整齐排放着的十枚铜钱,明履冰唇角上扬的弧度,就慢慢凝住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