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萧瑟,卷起遍地的枯叶。
明履冰一步一步从空旷的长街尽头慢慢走来,秋风袭卷着尘土沙砾拍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她却浑然不觉。
那双漆黑如寒潭般的眼眸泛着冷光,直直盯着城墙上那一排被吊挂着的身影。
走近了,她眨了一下干涩发红的眼睛,终于看清了她想找的人。
男人低垂着头,散下的头发时不时被风吹起,露出一张苍白泛青的侧脸。
他双眼紧闭,唇瓣黑紫,却仍能看出他长得极好,眉目清隽,气质文雅,仿若下一瞬就会睁开眼温和地喊她的名字。
是叶崎。
明履冰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那晚刺杀被救,明履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去找了义父。
她要解药,真正的解药。
义父端坐高台,眼神轻蔑地看她一眼,嗤笑道:“解药只有一颗,已经给了叶崎,如今你还活着,那死的就是他咯。”
“哼,他果然是个傻的。”
明履冰脑子有一瞬间空白,恍惚间想起了彻底昏迷前感受到口中被喂送的药丸。
她有些站不稳,颤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哼。”又是一声嗤笑。
“你任务完成的不合格,他替你善后的时候你没想到他;你受罚被扣下解药,他将他的解药给了你,替你受着毒发之苦的时候你没想到他;你在和别人亲亲我我,他却为你受着鞭刑的时候你没想到他。”
“怎么,现在他死了,你倒想起他来了!
明履冰双目猩红,有些癫狂,抽刀直指义父:“他、在、哪!”
义父闻言顿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咳出一大口血来,好半天才喘过气,眼睛森冷地看向她:“怎么,你也要弑父吗?”
一颗血泪终于从眼眶里夺出:“你不配在我面前称父,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早该一刀杀了你!”
“哦?咳咳,咳,原来这些年,你是这样想的……”他喃喃低语,“用不着你动手,我马上也要死了。”
明履冰这才惊觉义父黑色大氅包裹着的身形干瘦,拢在阴影里的面色发青,已是毒入膏肓之兆。
“你,你怎么……”明履冰后退两步,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对你,我也问心无愧。”不知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不屑般道,“他被挂在城墙上,你……去给他收尸吧!”
“义父……”这是明履冰最后一次叫他,而他却不可能再听见了。
城墙外的大风早已把她的泪吹干,义父没有骗她,叶崎真的死了。
“咻”
袖箭射出,绷直的麻绳应声而断,尸体径直下坠。
明履冰一把将人接住,背负在身后,紧紧捆扎着绳子。
再抬头,周身围满了手持刀剑的侍卫。
身后城门大开,还有源源不断的侍卫涌过来将给她团团包围。
没有人出声,只有狂风卷挟着沙砾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让她走。”
城楼上有人命令。
明履冰没有回头,她抬手在领口处用力一拽,将东西随手丢在了地上,背着叶崎,一步一步从众人让开的道路中,渐渐远去。
沙砾吹过,带起地上的细红绳,有人眼尖,看清那留在原地的竟是一枚凝白的羊脂玉扳指。
扳指贵重,却被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