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留在敖丙指尖的温度还没褪去，alpha的指尖悬停在敖丙唇边半寸，omega的军用通讯器嗡嗡作响，两个人同时后撤半步，仿佛刚刚的暧昧只是错觉。

敖丙没管通讯器，低头把玩着金属球，声音轻得像是在讨要一个新的冰淇淋，“上个月北极的虫潮，是你剿灭的？”

实验体耳尖微动，敏锐的察觉到远处相机清脆的咔嚓声，哪吒一把将敖丙扯起来，脱下红色马甲兜头包住他，将omega单手抱起，敖丙的视线范围只有一片红色，感觉自己被颠了几下，然后就被塞到了跑车副驾上。

他没有回答敖丙，也没有质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军方的绝密信息。

在机械螳螂众目睽睽下闯到游乐园之前，虫族只在联盟边境区域活动。

引擎声响起，汽车启动。敖丙点开光脑，网上的舆论已经翻了天。

三年前的红海坍塌事件，官方通报为地下溶洞塌陷引发的地质灾害，现如今当时沸沸扬扬的“地下溶洞实为虫族地下巢穴，腐蚀性溶液导致岩石瓦解”的说法卷土重来。

一年前的但丁号沉船事件，官方通报是触礁，现如今，殡仪馆员工偷拍的遇难者遗体上，胸口上有虫族噬咬痕迹的照片让无数个网页被封。

……

敖丙关上光脑，“要变天了。”

哪吒的瞳孔映出火焰纹路，下颌线崩紧，单手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敖丙轻轻握住哪吒放在汽车操纵杆上的手，声音低沉的像一声叹息。

去他妈的泄密。

敖丙的手微微收紧，语气沉静：“红海坍塌事件我作为特邀人员进协助军方完成了虫族□□分析。但丁号沉船事件，受害者遗体注射的弑神合金溶液是我帮老师调制的。”

“弑神？”哪吒冷哼一声，“我一直不知道，这是谁起的名？”

敖丙愣住，这是重点吗？

“不知道，我签了保密协议，我只知道这是当时研发的新型军用物资，用来杀灭虫族的胚胎活性。送到我手里的已经是半成品了，那时候我才大一，只负责数据收集和让它与几百种细胞发生反应，测试效果。”

“怪不得没闻……”

哪吒没说下去，敖丙却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口涌出，冻得他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冰封般愣在原地，omega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那……那是……”

“那是什么？”哪吒抬起右臂，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敖丙，声音不自觉得放软，“怎么了？”

敖丙转过头，僵硬的指节抵上车门，“学校上个月给所有机甲装载了神经同步增幅器，连文职□□都要重新学习虫族能量场解剖。”

哪吒“嗯？”一声，尾音上扬，似乎不懂敖丙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omega步步紧逼：“分化期前，你在外边，我给军校所有机甲装载了虫族能量感应模块，连医疗科都配发了粒子震荡刀。”

引擎的轰鸣遮掩住了车内短暂的沉默，“李哪吒，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隧道的灯光在挡风玻璃处割出明暗交界线，敖丙大声道：“我违反了保密条例！”

哪吒轻笑出声，“怎么？你是想邀请我做你的共犯？”

哪吒突然猛踩油门，红色跑车呼啸着越过前方的黑色警车，冲出隧道，敖丙被惯性甩向车座，紧紧贴着汽车靠背，在越来越大的引擎声中大吼：“实体化信息素要消耗多少细胞活性！对腺体的负担有多大！弑神溶液的原料是什么？你参与的特殊执勤任务都是什么？告诉我！！”

omega的声音带着哭腔，“告诉我……”

又是一个急转弯，敖丙被甩向驾驶座，omega的鼻尖擦过alpha的肩膀，闻到一丝安抚信息素。“关掉你的光脑和通讯器。”哪吒冷冷道。

敖丙照做。

车子停在半山腰，从这里可以俯瞰半个陈塘市，也能看到一半的东海。

敖丙哐当一声摔上车门，走到驾驶位前将alpha从车里拽出来。

哪吒极度不配合，“等我拿根烟……”

“你还背着我学会了抽烟？”敖丙用通红的眼睛盯着他。

“麻醉剂和止疼泵对我的作为微乎其微，你总要让我有点东西分散注意力吧”，alpha的笑容此刻无比刺眼，“放心，不多，每次只抽一根。”

“你受过多少次致命伤？”

“记不清了。”哪吒放弃了找烟，面前的omega看起来像是被许仙强吻了的法海，一副下一秒就要掏出个法器把他这妖孽收了的模样。

“实体化信息素对腺体负荷有多大？”

“只要腺体不枯萎，我能替一整艘星际战舰筑起防御墙，平时缺胳膊断腿都能再生，而且速度很快，”哪吒扯了扯脖子的项圈，冲敖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别哭丧着脸了，至少我身上还有大概五分之一是原装的，尤其是这颗装着你的心脏。”

敖丙哑口无言。

还该问什么？

还能问什么？

难不成逼着哪吒把过去的伤口重新剖开，一点一点的告诉他：哪里的躯体是曾经断掉又长出来，哪里的皮肉曾经撕开又愈合？

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对不起，没有闻到弑神溶液里你的信息素，对不起，我明明是你唯一的朋友，我早该发现，我早该明白，3s级实验体怎么可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毫无波折的长大？但我却像个傻子，一次又一次，享受着你的温柔体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向痛苦的深渊，甚至无数次笑着挥手送你远去……

远处的风抚过敖丙咸涩的脸，他攥住哪吒的小臂的手微微颤抖，人造皮肤下汹涌奔腾的血液烙得他掌心发烫。他像是握住了支配他的刑具，又像是找到了对抗世界的武器。

哪吒从包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到敖丙嘴边，“冰淇淋没吃够，来个草莓糖？”

敖丙抹了一把脸，摇摇头。

哪吒“啧”一声，“我发现你分化成omega之后，是比以前难哄了哈……”

敖丙闻言，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似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但是因为眼眶泛红，睫毛还挂着水珠，让他这一眼没有过去的半分杀伤力，反而让哪吒心头一跳。

“你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哟喂，你倒是说说，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哪吒低下头，一张俊脸伸到敖丙面前。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一样，虽然你不如小时候乖巧听话，懂事可爱，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心思单纯，容易满足……”哪吒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灰败。

“但你现在很有男子气概，勇敢无畏，思想深邃——”

“哈——”哪吒扯着嘴角苦笑着打断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就是……很好很好啊……”敖丙抬起头，用最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alpha尽量配合，努力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我谢谢你啊，夸得这么抽象，下次别夸了。”

哪吒抬起手，假装不在意得挠了挠头，“这里——”敖丙戳着哪吒小臂内侧的颜色相对有些淡的皮肤，“高中毕业那年，你说你去找金吒哥，回来跟我说在海边晒脱皮了。”

哪吒把棒棒糖塞到自己嘴里，含糊道：“那是第一次出任务，没经验，整条胳膊都被虫族腐蚀了，骨头都融了，新长出来的皮肤太嫩了，晒晒太阳快点老化，一不留神睡过去，就蜕皮了。”

敖丙轻轻地抚摸那片肌肤，指甲突然刺入那片再生组织，哪吒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喉尖泄出一声闷哼——这是敖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测试实验体的痛觉阈值。

他掏出蓝白色光球，月光下光球内部隐约可见流动的蓝色丝状物质，“你送我的机甲覆体芯片，也是用你的血做得？”

隐瞒已经毫无意义，哪吒不说，敖丙也总能查到，反正都破坏了保密条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要一起上军事法庭，他们也得是以共犯的名义。

哪吒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10毫升脊髓液，和两根肋骨。”

敖丙满脸惊愕。

“你在实验室待了一星期，回家连蛋糕都不吃了，抱怨说「苍渊」启动速度太慢，我灵机一动——”

“灵机一动拆了两根肋骨抽了10毫升脊髓液扔进熔炉？”敖丙拽着哪吒的手压在自己心口，“我这里疼得快炸了！！！”

“李哪吒——”omega咬牙切齿，眼泪无声落在alpha的虎口，“我每次在实验室里跟同学展示「苍渊」的外形，炫耀机甲覆体的速度，因为「苍渊」是温热的，不是冷冰冰的沾沾自喜，还跟你开玩笑说可以做暖手宝，”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你现在跟我说，我那些开心的时候，都是在把玩你的骨头？炫耀你的脊髓？”

明明体温更高的是实验体，哪吒却被烫到似得收回手，omega发狠得扣住他的五指，强迫他感受自己近乎暴动的心跳——

“从我加入申老师的实验室开始，接触过数不清的绝密项目，这其中有多少，沾着你的血？”

“又有多少来路不明的珍稀材料，是从你身上提取的？”

远处的海浪声淹没了哪吒的叹息，他抬起头，余光扫过远方闪着蓝光的军用飞行器。

“别用这种想吃了我似的眼神看我，”alpha温热的呼吸擦过omega的耳畔，“告诉你一个秘密，军部的冷冻舱里，有277个我的备用腺体，有些人想把我变成‘可回收军资’，已经在偷偷讨论克隆实验体的项目了，只是还没通过……”

omega浑身僵硬，哪吒缓缓向前，一步一步将敖丙逼得半坐跑车的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alpha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好好搞你的机甲生物工程，如果哪天，你在军部看到我的克隆舱……”

敖丙皱眉，将哪吒推到一边，冰冷的声音刺破alpha脆弱又勉强的伪装——

“我会亲手炸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