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侍卫佩剑巡逻搜藏,脚步声和刀剑与铠甲碰撞的金属声,时不时响起。
好在特制的帐篷隔音效果非常好,许多人嗤笑一声没事找事,便翻身睡过去。
皇帝痴痴抱着林中被他意外射中的美人,也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要说只是死了一个宫女这样的小事。依宫中每年死亡的、消失的人数,把名字一一列下来,恐怕要摞出几本书那么厚。
他看着睡在床上的女子,心中涌出无限柔情,她又回来了。
这张脸那么熟悉,和年少时一模一样,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每日需要操劳国事的君主,而是回到了还是太子时无忧无虑的岁月,心爱的女子并没有去世,就安然的躺在他的床上,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叫他一句阿赢。
灯光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季赢的心也跟着颤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慢慢打开,好像一尊美人石像突然被神明点化成了真人,眼底流光溢彩。
对于季赢眼中惊艳的色彩,女子眨了眨眼睛,缓缓一笑。
夜已经很深了,季如真没有睡,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在空地上,周围火把照得通明,面前是一排宫女太监。
这些都是三个时辰前和绣月有所接触的人。
“殿下,问的话都记下来了。”开口的是一个太监,姓余,他年纪尚轻刚刚做到管事的位置,第一次被派过来处理这种事情,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季如真半阖着眼,嗯了一声。
余公公瞄了眼他的表情,斟酌道:“该问的都盘查了一番,明天把这些人移交给刑部,他们办案经验丰富,想来很快就能查出结果,殿下也就不必忧心了。”
那些宫女太监们一听刑部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表示清白。
季如真翻着纸张,李擎提着灯凑近让他能够看的更清楚。
“有人说,看到绣月三个时辰前徘徊在我的帐篷附近?”
一个小太监抖了抖,哆嗦道:“是小人看到的。”
“那你可否看到她进去?”
那小太监回忆了一下,摇头:“小人只是偶然看到,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否进入殿下的营帐。”
“所以,她有可能进去了。”季如真合掌一拍,轻轻笑了:“看来也不排除我的嫌疑,是吧?”
他的话没人敢接,谁敢断言一个公主有杀人的嫌疑啊。
季如真看向左边,“余公公你说呢?”
余公公完全傻眼,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把嫌疑往自己身上引,他艰难的张口道:“这……这……”
“好,明天记得如实和刑部汇报。今夜太晚了,辛苦各位,都回去睡吧。”
季如真转身回了帐篷。
李擎提着灯跟上,不解道:“为何殿下要刻意点出自己的嫌疑?”
季如真头也不回:“因为,我会作为一个导火索。”
对于这个回答,李擎一知半解,但是不敢多问什么。
他看向帐篷里唯一的床榻有些尴尬道:“殿下可是要休息了?”
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并不是,况且他现在完全将公主看作自己的上司,即使对方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也丝毫不敢心动,睡在这里他怕自己梦中还感受工作的压迫。
“嗯。你出去吧。”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李擎一点也不意外,他果断回答:“好嘞。”
帐篷里安静下来的,只有一盏灯亮着,光线有些昏暗,季如真看向门帘处,默默数着数。
等数到三十五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少年声在门口响起:“殿下,你睡下了吗?”
季如真走过去,掀开。
少年吓了一跳。
“进来吧。”
景亦行摸摸鼻子,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已经没有人了,从走进去。
……好像在偷情一样。
他不由的有些心虚。
季如真走到一旁毫不顾忌的开始洗漱,擦完脸后他把毛巾放好,正要端起水盆,景亦行冲过来。
“我帮你去倒。”
回来后,他有些纳闷:“殿下身边为什么没有不带侍女呢?”
“不方便。”季如真坐在幽暗的灯光下,看着他道:“而且我身边太危险了,我怕那些姑娘平白丢了性命。”
景亦行愣了一下,觉得他的话里透露了许多,似乎只要他想问的,他都会如实回答,但是景亦行却不想追问,有何不方便,又有什么危险。
就像当初落水的那个夜晚一样,他没有探究是谁追杀的他,现在也不会问。
只是道:“殿下为何这样信任我?”
“为什么不信任呢,你会背叛我吗?”
景亦行静默片刻,忽然,他单膝跪在地上,行了个庄重的军礼,幽暗的烛火也遮不住他透亮纯粹的眼睛,他道:“我永远不会背叛殿下,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您与这个国家。”
季如真没有叫他起来,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惯有的矜贵神情消失不见,他的的表情逐渐的变得冷漠幽深,漆黑的瞳孔仿佛一口深井。
“景亦行,记住你今天的话,你的生命将属于我。”他恶魔低语般诱惑着虔诚的信徒,想要他许诺更多,“我还要你的灵魂全部属于我。”
“好。”信徒这般回答。
季如真注视着他,浅浅的笑了,他开始慢条斯理的解开自己的衣扣。
景亦行看的心头一跳,立刻起身背过去,他同手同脚走到桌边坐下,身后衣物摩擦的声音仿佛无限放大。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拿起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覆在他手上阻止他的动作,景亦行被掌心的温热给烫得轻轻一抖,耳尖倏得一下红透了。
耳畔又清浅的呼吸靠近,微微湿热的气息带着一种甜蜜的香味,如同一丛缠绕而生的花枝贴在他的身后,不断对他吐露诱惑的爱语。
“这壶水不能喝哦。”
景亦行的脑袋有些混沌,他慢半拍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里面下了毒。”
景亦行脊背一挺,意识清醒过来,不由的想到那个惨死的宫女。
身后的人轻轻笑起来,声音在幽暗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有些鬼魅:“你想到了什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