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决定要加入彭格列，但中也来说，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违背对若槻的诺言。为此，山本武同他这位小师父对练的间隙还特地问过他未来的打算，对方则回答自己大概率会进入门外顾问做个闲散人员，从事外交与洗白业务。闻言黑发少年困惑地歪了下头，瞬也不瞬盯着中也道：“外交……与洗白业务？”

“一般家大业大的黑手党都会有的职位啦，”中原中也撩起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散漫道：“像是某些国际巨星啊、知名音乐家啊，都可以作为黑手党选中的外交官，说是谈判和引资的核心人员也不为过——我有个很厉害的朋友就是做这行的。”

山本的褐色眼眸中有莫名光芒闪烁，一如云舒云卷。他若有所思道：“你朋友的职业真是齐全。”

“……唔，”中也扯了扯嘴角，“你这话倒没说错。”

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低沉气息，山本武话锋一转，说：“中也的技艺那么高超，如果以后都不再登台的话也太令人遗憾了，我记得你是有很多粉丝的吧？”

橘发少年的面孔逐渐染上一层薄红，他亮晶晶的眼睛移开看向了远方，说：“没有技艺高超、也没有很多粉丝啦……等会儿，刚刚你是不是没喊我‘师父’？”

“哈哈。”山本武干巴巴道：“真敏锐啊，中、不，师父。”

中原中也于是缓慢地眯了眯眼，像猫，又像狐狸。午风吹落了细小花瓣，山本武只见对方一步一步走来，踩碎片片落红，正是力量与美感的绝妙组合，那份危险与压迫，令人几乎移不开眼。

“我就跟你直说吧。”中原中也歪头，冲他一笑：“再加练一场，否则别想走。”

……啧。

少年举起竹刀，有些头疼地想：不过这份美丽，果然还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恭敬不如从命。”深吸一口气，山本武沉声道：“来吧。”

“速战速决啊，武。”中也亦扬声回话，“我下午还有约，迟到可不是我的风格。”

话音刚落对方已持刀劈了过来；中也冷眼瞧着他的攻击轨迹与力道，刹那间身体便以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弧度翻到了山本背后，他猛地伸手扯住了黑发少年空着的左手，平声说了句“如果我是敌人，你的腕骨现在已经断了。”同时未待这少年转过身来便提膝直接把人抵在了墙上。山本却也不慌，右手瞬间转变方向朝中也倒刺过去，他的小师父刚要转移重心躲开，那刀剑眨眼间又到了左手上，迅疾的剑风甚至割断了橘发少年的一绺发。日光下叶荫如漏，背身险险躲过这一剑的中也开心地弯起眼睛，“哈哈，这不是很有长进嘛！”

山本武耸耸肩，近乎与中也同时转过了身子。眼见他攻势再起，中也向前飞跑几步又蓦地停脚，利用身后人追来的惯性用倒插步钳住对方后腰，上体前屈，右手上提，把对方向右前方摔下。另一只手缴械缴得亦十分利落，山本武再抬头时，时雨金时的剑刃已横在他颈边。

“下次如果再被人从后方攻击，记得用手肘反击敌人肋骨，嗯？”

“好、好，记住啦——师父。”山本武笑着把竹剑收入剑鞘，仰躺下去闭目歇息。中原中也俯视着地上这个人，稍稍思索了一会，问：

“你刚刚用的是时雨苍燕流的招式吧，攻击轨道及节奏这么难以捉摸……是攻式？”

躺在滚烫道场上的少年“嗯”了一声拉长音调道：“都猜对了；是第五式，五月雨。”

对方点点头，“好剑法。当然，武，你学得也不错。”

“……啊，听你夸我一句还真是不容易。”少年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中也，眉梢眼角的线条都温和起来，灼灼日光下他展颜一笑，“要是可以的话，以后也请多夸夸我吧，师父。”

“……有我们武这样的好徒弟，师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高兴着呢。”中也先是一怔，随即蹲下来摸了摸山本的黑发，眼神温润。“好歹自信一点，棒球的正选大人？阿纲、狱寺、里包恩，甚至是刚叔叔……很多人在相信着你，我也相信你，不过跟他们不一样。”

中也话语一顿，接道：“我是相信你就算失败了也有重来的勇气。‘坚韧不拔的人是最强的’，至少这一点不会有错。”

“……啊。”

山本武缓慢举起左手遮住自己滚烫的脸颊，移开目光不敢与中也对视，随即宛如刚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梦呓一般地开口道：“我感觉自己要中暑了……”

他急促的心跳声近乎震耳欲聋。

而在半晕半眩间的那抹橘色，竟然如此意外地、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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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要离开道场的时候，中也还在忧心忡忡地照看说是自己中暑了的山本武，直至亲眼看着他被里包恩提走了后方才动身赴约；那是一个很久远的约定，却意外地由沢田纲吉的父亲——也就是他未来上司，给一手促成了。但是凡事都需要代价，他中原中也，亦不会被区别对待。

遵循沢田家光的示意进入那间病房后，仅仅是随意的一瞥，中原中也就看见了那个身着病号服的女孩的眼睛。

——那是六道骸的眼睛。

中也霍然闭上双眼。

荒野远处除了刺破暮色的错落枯枝外，只有不符合时序出现的、一轮又一轮古怪的倒吊弯月。中原中也仰头望着这扭曲的精神图景，无端怀念了起上次梦见的烟火大会——想他这么多年都是不做梦的，而今一个两个居然都同六道骸有关，着实让人心情复杂。

“……你还真有做少爷的潜力，”中也仰头看着那群树，感慨万千道：“只知道掉叶子不知道结果子的树，你是喜欢这种类型的？明明秋天是很有收获感的季节。”

话音刚落，转眼一个柿子就直冲着少年后脑勺砸了过来。中也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接，抬头看见忽然出现的幻术师时面上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偏偏湛蓝的眼睛里却又藏着一丝笑意。远处站在树上的六道骸不再隐瞒身形，钩子似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投过来，遥遥相对的眉宇间藏着极深重的阴霾。

面对正随意地掂着柿子玩儿的中原中也，他扯起嘴角说：

“哈哈、你还真是喜欢在莫名其妙的细节上纠缠……怎么，现在你也跑去当那肮脏的黑手党了？”

“对。”中原中也点头，平声道：“不仅如此，我今天还要劝你也加入彭格列。”

冷风刮落的一片黄叶擦过橘发少年的脸，随即细嫩的血珠便从脸上的伤口滴落，中也抬起头看了眼那片沾血的黄叶，抱臂问：“我的目的已经说清了；你又待如何呢？”

“……我以前发誓说要杀光所有黑手党，”六道骸沉默地打量对方，一撩腿从树上落到了地面，缓步朝中也走去，“现在，这个誓言还没废除。”

下一秒有巨藤拔地而起，中原中也脚边的土地尽数碎裂，那个紫发的男子歪了歪头，说：“但是，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

六道骸对中也一笑，鬼火般的双眸中蓦地迸发出空前明亮的光芒：“就让你永远呆在这里，成为我的养料……你觉得这个死法，听起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