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锁便利店内,江佑和周喜一人泡了一桶方便面,正坐在桌角等着开动。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行动一致掀开杯面,拿起叉子开始享用。
“唉,佑啊……”周喜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呢就像待业在家的游民,没事干哦。”
江佑正低着头专心吃面,周喜瞄了一眼他的脖子,惊讶地说:“我靠,兄弟,你脖子上好长一道抓痕!”
江佑有些尴尬,他抬起手遮住了脖子。周喜俯下身子,对他提出建议:“要不你晚上回去,给蔷薇姐剪剪指甲?”
江佑脸色一红:“你神经病啊!”
周喜转回身子,继续叹气:“自从我知道了你和蔷薇姐确认关系,我就一直担心你们。”
“担心你们的路更难走,担心你们最后的结局……担心……你们会暴露……”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江佑忍不住抬头看他:“大喜,你……”
“佑啊!”周喜伸出手揽住江佑的肩膀,“兄弟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兄弟我深知大智若愚的道理。”
周喜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情不能想的太清楚;有些记忆,不能记得太清楚。”
*
傅红云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
微风轻轻吹动她的卷发,她的脸侧有细微的痒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庄嘉良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饭吃不了两口,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庄嘉良笑着望着傅红云的背影:“红云,如果梁爷真出了什么事,你有想过你要怎么办吗?”
傅红云在栏杆旁转过身,她看着庄嘉良,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可以。”
庄嘉良疑惑:“什么?”
“我可以跟你合作。”
庄嘉良十分诧异,他还没有开口进行说服,傅红云竟然就同意了。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回事?”
傅红云笑了一声,她的眼里是无波无澜的平静和冰冷:“因为我不在乎。无论是你赢,还是他赢,我都不在乎。钱也好,权也好,我也不在乎……”
傅红云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猩红的火苗:“我唯一在乎的是……李薇不能好过。”
*
江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李薇家。
晚上,李薇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江佑的声音突然从浴室传来:“蔷薇,我忘记拿睡衣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李薇应了一声好,就从卧室拿上睡衣送进浴室。
江佑正躺在浴缸中,李薇看了看他干燥的头发,问:“不洗头吗?”
江佑笑了一下:“有点累,懒得洗了。”
李薇把睡衣放在一旁:“我来帮你洗。”
她坐在浴缸边,泡沫打满了她的双手和江佑的头发。李薇的指尖在江佑的发丝间穿梭。
突然,李薇看到江佑的额边,有一小块淡淡的疤痕。
她想起了那天,江佑替她挡下烟灰缸的样子。
“抱歉。”李薇抚摸着疤痕,轻声说出这句话。
泡沫滑落到江佑的眼皮上,江佑撇去泡沫,对李薇温柔地说:“没事,一点都不疼。”
李薇的目光依旧痛惜,她的手指滑落向江佑的腹部——她带着江佑的伤痛,何止这点?
江佑抓住了她的手,侧身在她耳边说:“蔷薇,你再这样,就一起洗哦。”
李薇笑着掬起一捧水,洒到江佑脸上:“今天我有点累,就算了,下次可以一起洗。”
江佑也笑着抹了一把脸,靠在了浴缸上。
没错,她和江佑都很疲累。现状越是平静,神经就越是紧绷。仿佛四周潜伏着无数危险的暗流,随时要把人吞没。
*
傅红云望着躺在床上的梁秉修。
他眼窝深陷,脸颊瘦削,发白的嘴唇昭示着眼前人的虚弱病重。
傅红云突然开口问道:“梁爷,你是要死了吗?”
梁秉修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对傅红云笑了下,说:“或许吧……每个人都有死的那天。”
傅红云没有说话,她低下头呆愣地望着床单,随后从床头柜上端起药碗说:“先喝药吧,梁爷,早上的药该喝了。”
梁秉修喝完汤药,傅红云给他擦了擦嘴角。他突然握住傅红云的手说:“不用担心,红云,我给你留下了一大笔钱,能保你下半辈子随心所欲。”
梁秉修今天的状态格外差。
午饭时分,任凭傅红云使尽浑身解数,他依旧没有胃口吃下一点东西。
午后喂药的时候,梁秉修刚吞下药片,就猛烈咳嗽了两声,随后竟吐出一口血水来。
傅红云真的慌了,她扶住梁秉修的肩膀,急声询问:“梁爷,你没事吧梁爷,你还好吗梁爷?”
随后自言自语地念叨说:“去医院,对,去医院。”她朝着门外大喊,“阿忠,准备开车,送梁爷去医院!”
阿忠和裴月听到声音,跑进屋内。他们扶起梁秉修,准备把他背去车上。
梁秉修嘴角沾染了血迹,再加上他那乌黑的眼圈,看起来就像被厉鬼索去了半条命。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阿忠:“我不去医院!医院没有救回我的曼妮和灵灵,也不会救回我……我去那里干吗……我不去……”
傅红云情绪崩溃,她一把抓住梁秉修的衣领,边哭边喊:“你快要死了你知道吗?你都要死了,心里还只想着她们吗?!”
裴月和阿忠无声地看着傅红云的失控。
傅红云放开梁秉修的衣领,她收敛好情绪,站到床边,不露痕迹地抹去眼角的眼泪:“不去医院就不去吧,裴月,打电话让私人医生来紫金馆。”
*
傅红云看着私人医生在卧室内忙碌抢救的身影。
眼前影影绰绰,半辈子的执念似乎都要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傅红云看着梁秉修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咳嗽——闷哼——随后彻底陷入了昏迷。
她的眼眶发痛,但却流不出眼泪——傅红云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私人医生走到傅红云身边。
傅红云轻声开口:“情况怎么样?”
私人医生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好,红姐……”他看向床上的梁秉修,“现在只能看梁爷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了……”
梁秉修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
傅红云似乎都能感觉到,腐败的气味开始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她走出房门,在楼梯上对裴月发出指令:“裴月,打电话给二爷和蔷薇,说梁爷病重,请他们速来紫金馆。”
*
江佑今天去医院看了容霞。
开春了,天气变暖,他给母亲买了一件线衫。
容霞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好,今天见到江佑,竟然对他笑了,一直玩着他带来的东西。
江佑给容霞试了试线衫的大小,正合适,他问容霞:“妈,你喜欢吗?”
容霞不说话,她对江佑笑了下,双手摸着线衫。
江佑拿起摆在一旁的手机,发现屏幕上有一通未接电话——容霞不知什么时候按到了静音键。
他心头有些不安,拿起手机走出病房,刚想给李薇回个电话,周喜的电话却插了进来。
他刚接通电话,周喜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佑,你听到消息了吗?梁爷病重,蔷薇姐已经去紫金馆了!”
江佑心头猛地一跳,他平稳住情绪,尽量让自己口齿清晰:“大喜,你听我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先去紫金馆,你去找兄弟们,带着兄弟们去紫金馆汇合!”
挂了电话,江佑一刻不敢耽误,迈步奔向紫金馆。
*
江佑走进紫金馆的大门时,客厅里站满了人。
他抬眼望去,入目全是二爷的人。
看到他走进大厅,一群小弟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嗤笑地看着他。
江佑充满戒备,他往前走着,听到餐桌旁李薇等人在说话。
他在不远处停住脚步,细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赵华想对李薇动手,他才上前钳制住赵华。
“江佑!你这只李薇养的狗!”
赵华的脸紧紧贴在桌子上却不耽误他狺狺狂吠。江佑放开了他,将他推到一旁。
赵华捂着自己发疼的手臂,愤恨地盯着江佑。
“哈哈哈——”一直沉默的傅红云突然笑出了声,“蔷薇啊,你这只小狼狗对你真是用情至深。但你们是不是放松警惕了?就凭你们两个人,今天能走出紫金馆的大门吗?”
“谁说就两个人?”
门口突然传来雄厚的男声。只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从大门探了进来。
周喜握着手枪,身后跟着一众李薇的手下,走进了客厅:“蔷薇姐,我来接你了。”
江佑护着李薇走到周喜身边。周喜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江佑:“阿佑,你带着蔷薇姐先走。”
他死死地盯着庄嘉良,连同手上的枪口也锁定着庄嘉良的脸:“我就在这里,看着谁敢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