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可以。

”虚假的小说人物，在作者丰富的描写中，在众多读者的解读与想象里，逐渐丰满，拥有自己的思维，那拥有了记忆和意识以及存在感的他们，为什么要是假的？”

但虚拟的角色如果打破次元壁，进入到真正人类的社会里会怎么样？他们是存在于想象里的，或许正直、勇敢、善良而伟大，也或许在强大的同时也十分卑劣、可耻、充满了毁灭性。

所以他们应该被隔开，隔断在他们本来应该存在的世界。

小说的世界，游戏的世界，电视剧的世界。

“作者之力？哈哈哈……”晋夫人嗤笑出声，“什么作者之力，我们不该被叫为作者，更适合我们的称呼应该是狱卒，我们不过是看管他们的存在而已。”

那些被挑选出来监禁虚拟角色的作者们，与大家的猜测相反，恰恰不能是十分厉害的作者，他们的想象力与编辑能力太强了，他们禁锢不住虚拟角色，反而会为他们添砖加瓦，让他们更有“越狱”的可能。

“你可能会疑惑，晋无道不是你创造出来的角色吗？他最初没有过去、没有记忆、也没有意识，又怎么可能值得被关押？”晋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因为那些有可能跑出去的虚拟角色早就已经被粉碎了，粉碎成了颗粒，成了力量本身，你，许旻，作者，创造出来这一切，不过是再将他们削弱后重组一遍，以便更好的看管罢了。”

晋夫人幸灾乐祸地看向许旻：“本来规则选择你，是因为你在创作方面足够平庸，可祂估计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天才的一面，竟然能想出创造一百位作者帮你编辑剧情的想法，多少年来，我们这些像蜂巢一样被隔断在各自小世界里的狱卒和被关押的犯人们，第一次汇聚在了一起。”

听到这里，许旻实在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表达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与他扭曲的面部相比，晋无道就显得坦然许多，许旻甚至怀疑，在此之前，晋无道可能就已经把真相猜得七七八八了。

“本来我们麻木了太久，早就醒不过来了，有些‘狱卒’沉溺于欺压自己创造出来的‘犯人’，有些作者则早已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角色们混为一谈，你知道大家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因为你处置了曹春霖，真好笑，所有还记得自己是作者的作者们，不知多少成了‘曹春霖’，每个新进来的，都根据自己的道德或多或少的成了那个样子，你却处置了他，这太吓人了，吓得所有作者都‘醒’了。”

许旻这下听懂了，并且也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是说，如果他把曹春霖当成一个角色去处置，而非当成一个作者去批评，甚至收回他的作者身份，那么哪怕许旻已经把那一百位作者拉进来了，他在这个世界应该还是他的作者，会陷进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里，去扮演他的狱卒。

但他偏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还把曹春霖这个“虚拟角色”也当成了一个人，所以他打破小说世界的界限，拉进来的这些作者才忽然摆脱了他的束缚。

他大概知道那个编辑网站正文的“真正作者”是谁了，它是这里所有作者的总意识。

而正文之所以还以晋无道为主角，甚至还保留了许旻编辑“作者们”的能力，是因为这是规则本身。

原来，这就是真相。

他是真的，但也是假的。

因为他已经出不去了，什么点击率达到合格水准就能出去，全都是假的，只是让他在这里当狱卒的借口。

许旻摊开手，一片标签落在他的手心，那是他刚到这个世界时，天上落下来的文章类型选择标签，当时第一块掉落在他手心的是“婆媳”。

好一个婆媳。

他以为是无厘头的偶然，没想到还真是婆媳，他和晋夫人的身份，硬要算的话，或许真能这么算？

许旻简直被弄笑了，这一切太过荒唐了。

许旻陷入自己的思维里，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也就没注意到，晋无道正在朝他靠近。

直到温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耳根，晋无道给了他一个轻巧的吻。

许旻下意识偏头，躲开，耳根却迅速红透了。

该死的，这样的暧昧动作，即使在现在这样惨淡的场景里，竟然也能起到奇妙的清醒作用，这到底……

他忽然愣了愣，看向手里的标签，疑惑地说：“可这片标签，是在他设置一百位作者之前就出现的啊？如果这个标签暗示着他和晋夫人，那么也就是说，他一来到这世界，规则就已经给他剧透了？”

想到这个可能，许旻整个人都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不好吗？”晋无道忽然开口，“规则既然不允许虚拟角色们闯入那边的世界，那大家群留在这边不好吗？现在小世界都打通了，角色们也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就相当于一个新世界的开始吧。”

这一句话好像给许旻打通了任督二脉，是啊，这个世界不就相当于一个新世界吗？

“什么新世界！这一切都是谎言，你知道有多少虚拟角色被粉碎掉吗？现在还能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都是像这位‘作者’这样水平的人创作出来的，他们算什么……”

“啧。”许旻抹汗，“能不能不要人生攻击啊……”

晋夫人阴恻恻地看着他，挑衅地说：“不，当然，你可以用你的权限限制我。”

但许旻不想那样做，晋无道说得有道理，这里是一个新世界，而且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创作者们拥有用集体意识编辑正文的能力。

许旻忽然庆幸自己的身份了，那现在相当于一个监督者，可以监督这一百位作者，而这一百位作者的集体意识，又能反过来限制他，这不正是一个新兴世界所需要的平衡吗？

“我决定了。”许旻忽然说，“我要继续去找那些作者们，但这次，我不是为了获得他们的编辑权，而是为了行使我的监督权，如果还有其他作者，像曹春霖那样，将自己创作出来的角色当做奴仆，那么我依旧会撤销他的作者身份。”

晋无道听罢微微一笑，朝许旻伸出了右手：“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我帮你找到作者，你帮我获得青云大赛的第一名。”

许旻不懂，这青云大赛的第一名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晋无道一直念念不忘，但有一个人愿意伴他左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一次，他依旧将手放进了晋无道的手心。

两人即将走出地牢的时候，身后的晋夫人忽然开口：“青云大赛没有第一名。”

许旻猛地转头，晋无道却浑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哦，是吗？”

在两人走远后，晋夫人也站了起来，坠在了他们后面。

她讨厌许旻，也讨厌晋无道，但她不讨厌新世界。

她不会和他们两人同行，但她会跟在他们身后，当监督者的见证者。

……

很久之后，许旻和晋无道已经找到了二十几个作者。

这个融合后的世界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没有边界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虽然见到了许多主角，却很难找到他们的作者。

作者们似乎都在坚守自己的身份，以一个创作者的角色生活在别人的故事里，离自己笔下的角色却都远远的。

许旻对此很满意。

他仍然在寻找剩下的作者们，你会通过小说网站的正文，反向向那些作者们输送他的意志，这个世界在生机勃勃又乱七八糟的发展着。

一切都还不错，除了一件事。

他躲开晋无道越来越细密的吻，抬起肌肉酸痛的大腿，一脚踢在晋无道的腰上：“滚开点，我的病已经好了。”

晋无道架起他的腿弯，故意装傻：“什么病？当初不是说好了，和我做这种事，是我帮你的‘条件’。”

“我不要你帮我了！”许旻嚷嚷着，被晋无道翻了一个转。

“可以。”晋无道说，但不等许旻回应，他又说，“但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