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水无怜奈通过后续审查拿到代号,电台主持人的明面身份也被组织要求继续经营,估计以后会给她派一些更有针对性的工作。
……待遇不错,一个官方卧底的命还是值挺多的。
长泽遥看过记录后面无表情地删除,转而翻起了手上的任务资料。
桑布加被确认为卧底,他经手过的很多任务需要重新核查,这家伙加入组织的时间不短,累积起来等于巨大的工作量。
琴酒负责了绝大多数,长泽遥也接了一些,他很快处理完东京的部分,剩下两个桑布加在中东的任务成果需要去一趟核实。
这次是他独自去的。
苏格兰前几天刚接了个交易任务去京都,交易对象是个以前没接触过的财团社长,对方出钱买竞争对手的黑料,同时希望达成长期合作。组织对这种情况自然欢迎,不过他们要的是从“合作方”那里攫取利益而不是成为对方的付费打手,这就比较依赖任务执行者的工作能力。
苏格兰一直很乐意做这种综合任务,类似表现的还有莱伊和波本,他们看上去都不怎么喜欢只需要狙击或者提供前期情报的工具人任务,更偏好从多方面展现自己的价值——在个人能力足以支撑起这种偏好的前提下,这样的表现通常被称之为有野心。
有实力和任务完成率作为基础的野心约等于有价值,更突出的莱伊那边不提,苏格兰这次这个任务也是琴酒点名派发的,长泽遥不可能中途去打断,自己一个人飞了中东。
战火纷飞的地方,能做手脚的余地也格外大,长泽遥又花费了半个月将桑布加以前留下的隐患清理干净,至此关于C1A卧底的后续处理才彻底结束。
“但是组织里还有别的老鼠。”
听到琴酒沉着脸说这话的时候长泽遥刚回到东京,一出机场就看到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外面,上车后银发男人冷不丁开口,简直像个鬼故事。
前排开车的伏特加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长泽遥随意往座椅靠背上一仰,没太放到心上:“老鼠千千万,本来就杀不干净。”
组织摊子铺得太大,除了官方机构,其他的极道势力甚至一些心里没数的所谓合作者都会往组织里安插眼线,想要全部扔出去是不可能的,除非知道线索有的放矢。
“一个FB1,一个警视厅公安。”
琴酒随后出口的话让长泽遥愣了一下,他微微正色,惊讶地看向旁边的人,后者略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先生说怀疑组织有FB1潜入的事还是你和苏格兰上报的。”
长泽遥想起来了。
他和苏格兰在华盛顿追杀叛逃的科学家时发现对方才逃离总部短短数天就已经和FB1建立了联系,推测是还在组织研究所的时候就有人牵线,将这作为一个小疑点在任务报告时提了一句。
这种没有直接证据的猜测可大可小,boss显然因为涉及研究所而选择了最放大的处理方式,直接往下通知了这件事。
他略思索片刻后摇摇头:“没有别的线索,研究所又不好动,很难找出来——警视厅怎么说?你发现的疑点?”
“是朗姆。”琴酒冷笑一声,明显对此有些不悦,“他没说来源或者证据,只是直接宣称组织三年内加入的成员里有来自警视厅的老鼠。”
而boss采信了这个没头没尾的说法。
这就很有意思了。
长泽遥一边想一边打开电子邮箱,发现自己在飞机上手机关机的时候也收到了一份boss的邮件,说的就是朗姆报告组织里有警视厅公安卧底这件事,因为没有更多信息,只是个简单的通知。
邮件阅后删除,长泽遥合上手机,兴致缺缺地开口:“既然朗姆的人能碰到相关情报,等他下次传信直接抓人就是了。”
这种语焉不详但又仿佛可信度极高的含糊信息明显是内部传出来的,可能是收买也有可能是朗姆派出去的反向卧底,总之在警视厅内找情报比从组织成员中排查容易多了——这份情报甚至没提及那人有没有代号,范围太广了。
琴酒倒是还试图缩小一下可疑范围:“警视厅的人,亚洲人,在东京?”
“桑布加在日本加入的组织,人也是日裔,但他是美国人。”长泽遥提醒他这排除法不靠谱:“说不定警视厅这位和他一样换个大洲,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琴酒啧了一声,摇摇头:“算了,我先去查研究所。”
他不高兴也没办法,这种一句话情报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他们提高警惕,在掌握更多线索之前,只能等等看朗姆那边有没有新消息。
不过那个线人这么久才拿到这么一条含糊不清的情报,估计并不是在警视厅的地位到了可以接触卧底的程度,而只是偶然刺探到一点东西,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长泽遥没太关注,只是暂且将这件事记下,又和琴酒交换了几个最近的重要任务情况——这也是保时捷会到机场外接人的原因,算是个简单的工作会议。
不久后,伏特加将车停在路边,长泽遥道谢后下车,带着唯一的行李、一个装着些证件和必需品的小背包走进一家饭店。
苏格兰做完京都那个任务后又顺道接到一个大阪的,是个有些繁琐的调查任务,按计划明后天才会回东京,长泽遥一个人也没什么兴致在刚结束长途飞行的当天自己动手做饭,顺路就进了路边的饭店。
他随便点了份店里招牌的鳗鱼饭,等上菜的过程中突然注意到店里另一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金发的女性他没见过,旁边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的男性却有点印象。
是之前遇到过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姓伊达的。
今天刚好是周末,伊达航和身边的女孩举止亲密,明显是正在约会,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看上去比上次遇见的莱伊和宫野明美还要更加亲密无间的样子。
远远看两眼就能察觉到那边甜甜蜜蜜的恋爱氛围,但意外的并不讨厌。
无意打扰,长泽遥收敛了存在感,快速吃完后离开饭店,出门后又透过橱窗望了一眼那个方向,只见伊达航正抬手帮金发女子调整发卡,两人相视一笑,整个角落都像是在冒粉红泡泡。
谈恋爱有这么让人开心吗?
长泽遥脑子里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刚到住处就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自然没有备注姓名,但那串数字他已经很熟悉是谁了。
“苏格兰。”他没由来地放轻了声音,“任务还顺利吗?”
“还好。”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也压得也有些低,语气沉沉的,开口直截了当,“维特,我发现一个代号成员行为可疑,应该怎么处理?”
长泽遥正关门的动作一顿,随后迅速锁门后走到卧室,单手按下电脑开机键,同时道:“具体说说,什么情况?”
“我这两天在大阪的任务是调查一个交易对象死亡的原因,本来公开理由是情杀,但我查到那个被逮捕的人案发时不在现场,真正的凶手是一个代号叫伯尼斯的成员。”苏格兰言简意赅地说明事情经过,听上去倒是语速平缓不太着急的样子,“我顺着查下去,发现他在关西地区杀死过五六个公司社长,其中两个是我知道和组织交易过的,我怀疑其他也是。”
长泽遥单手敲击键盘,调出了这个伯尼斯的基本资料和任务记录。
加入组织很久但拿到代号刚刚两年、长期活动在关西地区的中年男性,常做威胁敲诈勒索之类的任务,也参与过交易,只是好几次交易对象都不怎么识趣,给的价钱堪堪踩在组织的底线上,没到要教训或杀人的地步,却也让组织没兴趣进行再次交易。
电话那端的苏格兰报了几个交易对象的名字和死亡时间,与伯尼斯的任务记录高度重合,如果他在交易后不久就杀死他们,很有可能是将卖出去的货又吞了回来——对组织来说这本来不是个多奇怪的行为,但问题是他没有上报过全部独吞了,还反复做了很多次,他经手的交易对象里不识趣的比例也高得过分。
长泽遥几乎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些交易对象或许并不是不识趣,而是多余的部分资金被经手的伯尼斯截留,他在组织多年的经验也足够他控制分寸,堪堪卡在利益最大又不容易被察觉、还能在组织不再关注交易对象后杀回去连货一起吞了的程度。
只是推测,但按组织惯例这样的疑点已经足够采取措施了,长泽遥一边继续敲击键盘调取更多资料,一边道:“你查到什么地步了?”
“我拿到了一份他和关西一个极道帮派的资金往来记录。”苏格兰低声道,“拿这个记录的时候我被发现,他和那个帮派打算杀我灭口。”
敲击键盘的手骤然顿住,长泽遥几乎是立刻问他:“你受伤了吗?人有没有甩掉?怎么不先说这个?”
“一点外伤,已经处理过,人也甩掉了。”苏格兰那边的环境应该确实安全,他的语气很平静:“那个记录本我刚刚翻过,数目大得不正常,我怀疑伯尼斯私吞了组织的资金。”
他手上掌握了决定性证据,这才是他会打电话直接指控一个代号成员的原因。
长泽遥深吸一口气,叮嘱他注意安全,然后才沉声道:“关西地区的人事琴酒负责较多,我找他——”
声音戛然而止。
电脑屏幕上跳出一页新的资料,是关于伯尼斯偏好的工作类型,除了各种常见任务外他还经常做一些更脏的生意,比如器官和成瘾药物,还有人口买卖。
长泽遥想起上次在任务现场撞见人贩时苏格兰神色冷凝阴郁的样子。
他心里顿了顿,随后改口道:“我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