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长泽遥的心情不错。
今天这家伙还算是聪明，同时不够谨慎，刚好卡在被威慑后知道不能挑衅、却忍不住借助组织力量去排除异己的程度，不会蠢死又能被掌握把柄，这种人是组织最喜欢的合作对象。
如果操作得当，或许再过一两年组织就能渗透对方公司，直接掌握更上游的进货渠道。
同行的布朗克斯显然也心情愉快，出门后就给自己点了支烟，随后半抽出另一支，连着烟盒递到旁边。
长泽遥接了过来，但只拿在手里没抽，随口说：“后面你盯着点儿，多给他帮忙，留下证据。”
“OK，这事我熟。”布朗克斯应了一声，说话间接应的车已经停到了路边，他伸手去开车门，却意外发现长泽遥并没有上车的意思，微微一顿，随后想起什么，略带探究地望了他一眼，“要等刚刚的狙击手？”
后者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却没被吓住，反而继续想了想：“让你放心把脑袋放在对方瞄准镜里面——你找了谁，基安蒂？卡尔瓦多斯？”
他猜了几个加入组织很久信任度很高的名字，长泽遥终于回答了，却是答非所问：“我听说柏林原本也有两个很不错的狙击手常驻。”
可惜一个是某黑手党派来的卧底，另一个和他同归于尽了。
这也是为什么布朗克斯执行一个不算特别难的任务还得打报告从总部调人帮忙。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算是他的工作失误，他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不过还是习惯性地保持了风度，换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前段时间调过来的苏格兰倒是很靠谱。”
“啊，是的，他的工作能力很好。”
长泽遥似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布朗克斯没看出什么来，干脆结束了这段没营养的废话交流。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路口，长泽遥随手将手里没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在另一个方向的路口拐进巷子。
小巷没有路灯，只有外面公路上的灯光斜斜洒进来，黑发蓝眼的青年站在离巷口不远的阴影处，后背靠在墙边，一手放在黑风衣口袋里，看上去略有些沉默。
长泽遥回头看了眼这里和刚刚交谈位置的距离，半开玩笑地问：“听到了？”
“听到了。”
苏格兰抬头看他，对方难得穿正装的形象让他没由来出了下神，随后笑着承认自己在偷听，但略过了自己更关注的“帮忙”“证据”，用另一个话题轻巧地偏移了重点，“柏林原本常驻的狙击手怎么了？”
“死了。”长泽遥轻嗤一声，“一个是卧底，另一个和他一起死了。”
“殉情？”
苏格兰下意识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一愣，长泽遥也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不知道，反正那两人同归于尽了。”
关于两个死人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苏格兰拿起手边的乐器包拍了拍，随后背回背上，换了个话题：“回去吧，我还没吃晚饭呢。”
“我也饿了，路上打包两份汉堡？”
“健康点，意面。”
“好吧，意面。”
两人一边随口聊着一会儿吃什么一边往前走，小巷另一端的出口处却突然出现了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还设置了路障。
已接近深夜的时间，路上人本就不多，前面有个老人被拦下来问了几句话，还有个拖着行李箱的中年男人被要求打开箱子。
两人对视一眼，苏格兰抬手碰了碰夹层里装着危险物品的背包，长泽遥数了数路口警察的数量，微微摇头。
“抱歉，先生，占用一点时间。”警察很快注意到他们两个，一个年轻警察过来拦住去路，态度倒是很客气，不像有针对性，“我们正在追查一起案件，希望二位配合。”
长泽遥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警察的位置，脑子里迅速分析周围路线，口中则是语气温和：“需要我们做什么？”
“打开您的包，先生。”警察小哥望向苏格兰，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我们需要检查大件箱、包，里面可能会被嫌犯塞进有害身心健康的东西。”
“我的乐器包一直带在身上，也有可能被人塞东西进去？”苏格兰皱了皱眉，表现出了一点被冒犯隐私的不悦，“里面是我的贝斯，我用了很多年了。”
拦住他们的警察小哥好脾气地笑了笑，但还是摇了摇头：“希望您配合。”
“好吧，真麻烦。”
苏格兰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将包取下来平放到地上，拉开拉链，里面果然放着一把贝斯，边角有些微的褪色，一看就像是经常使用的。
他蹲下来，似乎是下意识地随手拨动几下琴弦，简短但悦耳的调子从手中倾泻而出，非常熟练且喜爱音乐的样子。他又抬头望了眼正观察包内情况的警察：“可以了吗？”
警察小哥迟疑了一刻:“我需要再检查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他看上去并不觉得一个乐器有什么值得检查的。长泽遥悄悄移了一步到他侧后方，确保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立刻出手，苏格兰则是继续碰了碰琴弦，语气里透出一丝骄矜傲慢:“好吧，你检查，不过小心一些，碰坏了要赔偿的。”
说话间他将贝斯拿起来，包里空空荡荡一眼望得到底，警察小哥顿了顿，大约是想到那句“赔偿”，没再上手:“这样就可以了，谢谢配合。”
“谢谢。 ”
苏格兰将贝斯放回包里，慢条斯理地重新整理放好，面上完全看不出紧张和戒备，警察小哥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长泽遥却在他转身前突然开口：“能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样的检查……附近有危险的罪犯？”
“不，他应该不在附近。”年轻警察明显还缺乏经验，否认的同时也变相承认了有危险罪犯这件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们在找作案工具和一些……嗯，罪证，可能被偷偷塞进了路人的包里。”
说得模糊不清，不过长泽遥本来也没指望知道细节，他只是想判断需不需要立刻逃跑，好在对方的回答说明是在查案而非追查他们，眼前人的做派也明显是刑警不是特工。
有惊无险，两人客气地和警察小哥道了个别，后者还嘱咐了一句尽早回家注意安全，等离那个在检查的路口足够远之后，长泽遥拿出手机编辑了一封邮件。
正常的警方查案没关系，但这个地点离他们谈判的那个餐厅太近，让人不得不谨慎。
十分钟后手机收到回复，来自组织在柏林的另一个主要成员，朗姆的亲信，擅长情报，回复的内容也很详尽。
“怎么样？”
“附近有个连环杀手逃窜，应该是追他的。”
长泽遥翻看完之后抬手将手机往侧面递过去，苏格兰眸光一动，有些诧异地看转头看他，他也望过来，随意地笑了笑:“内容有点长，你自己看？”
这可是手机，理论上存储私人信息最多的东西。
苏格兰顿了顿，伸手接过来，手机屏幕停留在邮件页面的开头，从进度条看整篇确实很长。长泽遥在他接过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注意他在手机上看什么。
他抿了抿唇，先慢慢翻完关于这次突然检查的东西，内容包括那个连环杀手的初步资料和警方的调查进展，当然也有路口突然设卡的原因，看上去查案的理由很充分，不像冲他们来的。
页面划到最后，落款又是一个没见过的代号。他在心里记住，随后按了下返回键。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苏格兰迅速扫过返回后的页面，果然只有廖廖几封记录，也没有显示名字，只有部分邮箱地址。他没贪心，在转瞬间记下因为较短显示完整的两个邮箱，很快就将手机递了回去:“你有新邮件。”
“我猜是个好消息。”长泽遥接过手机，半分钟后道，“我们等几天再回东京，后天有批货。”
“你要亲自去看货？”
“嗯，忙活一趟就为了这批东西，我得盯一阵。”
“我需要做什么？”
“远程接应，以防万一。”长泽遥转头望他:“如果有意外，你得来救我。”
“你还需要我救？”苏格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却还是认真起来:“会有危险吗？”
“不确定。”长泽遥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不过还是不太放心——后天我去看东西，你帮我盯着背后。”
苏格兰微微一顿，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