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舫?这小孩怎么这么坏!从小就不干好事儿。”郑苓骂了一句,见江余怀里抱着罐奶粉,问道:“ 你抱的什么?”
“羊奶粉,喂猫的。”
“你哪里来的钱?”
“我自己攒的。”
郑苓皱着眉:“你要养猫?我们家哪儿来闲钱养这些。”
“我自己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老家不都养猫吗。”江余可不管他妈怎么说,这猫他是养定了。冷水里泡过一回,也算过命的交情了。
“农村的猫都是随便喂点剩饭的,你这还买羊奶粉,我听说宠物猫养起来还要买什么猫砂猫粮。”郑苓絮叨着,她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猫儿狗儿,但农村老家随便养,城里地方就这么小,怎么养?回头要是把沙发桌子抓坏了,她怎么和连杰交待?
“这不是宠物猫吧。”小猫躲到床底下去了,江余趴在地上把它捉出来,小猫橘白相间,小脸尖尖,“这不就是田园橘猫?”
郑苓看了一眼,猫儿又瘦又小,路都走不稳,看着确实可怜。“我不管你了,反正別额外管我要钱。”
“你放心。”江余找了个纸箱子,铺了一件旧毛衣,把猫放进去,又跑到厨房找了个盘子,兑了温水泡羊奶粉喂它。
小猫喝得咕嘟咕嘟的,猫爪子按进盆里,急得“嗷呜嗷呜”叫。一会儿奶都喝完了,猫肚子也鼓起来,江余用纸巾给小猫擦干净嘴和小爪子。
现在又想猫砂的问题,刚才只顾着买奶粉了,忘了其他的。还剩三百块钱,江余安顿好小猫后又出门往宠物店去。
还好猫砂比奶粉便宜,买三袋送一袋,不过就是太重了,他直接两袋两袋的扛在肩上,坐公车回家。到楼下正好遇到要下楼吃早饭的连棠溪。
“你扛的什么?”连棠溪问他。
“猫砂。”江余有了小猫很开心,见到她更开心,没等她再开口,忙又说,“我捡了只小猫,你要看看吗?”
“好啊。”连棠溪也喜欢猫,不过她爸爸连杰洁癖,养猫这事儿小时候提过一嘴,立马被否决。
江余带她回自己家。连棠溪还是第一次进屋来,江余的卧室很简陋但是整洁,桌上没有其他东西,一排书码得整整齐齐靠在墙角,被子也叠得很规整的压在枕头上。
猫不在纸箱里,江余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果然又缩在最里面。
连棠溪也趴在地上看,两人头对着头找猫,不过这动作容易脑冲血,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脑袋沉沉,和江余前后直起身,才发现两人相对而跪,好像要拜天地似的,还离得格外近。
连棠溪一骨碌爬起来。
江余似乎并没觉得什么,仍是跪着的姿势,这下好了,成他跪在她脚下了。连棠溪退后两步,听他说着:“看来还是很害怕,先把箱子挪床底下去,地上这么凉。”
连棠溪看他在那儿一阵忙活,自己也插不上手,找话说道:“猫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呢。”江余把纸箱塞到床底下,仍旧趴着看小猫的动向。
“男猫还是女猫?”
他被连棠溪的这个问法逗笑了,说道:“小女猫。”又想到什么,冲她狡黠地笑了笑,“叫溪溪怎么样?”
“不怎么样。”连棠溪撇了撇嘴。
“那叫棠棠?”
连棠溪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叫它嘉嘉、钰钰?”
“加加?”江余喃喃了一遍,摇头道,“ 不好听。”他继续专注起名。
连棠溪把脸別过去,忍不住笑了笑。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当年爸爸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报了无限的爱意。连杰和棠弗佩的姓,溪是希望二人的感情细水长流。可惜流着流着很快干涸了,因为在棠女士那边根本就没有源头。
“叫大余好了。”连棠溪突然想到,“你叫江小余,它就叫江大余吧。”
江小余。小时候连棠溪常常这么叫他,实在是因为他那时长得小小个,又秀气文静。
“人家是女孩子,叫大余好吗?”江余喃喃着,不过一会儿就妥协了,“就叫大余吧。”对着床底下喊了几声“大余”,猫没有回应他,仍是缩着脚脚蜷在角落里,瞪着眼睛看着他。
江余扶着床站起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连棠溪听这喷嚏气势如虹,问道:“你感冒了?”
“没有。”江余吸了吸鼻子,肚里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响声。
“一起去吃早饭吧。”连棠溪笑道。刚好郑苓出去买菜回来,拎了一袋大白馒头,拿了两个给她。她便拿回家,边吃边背历史。
下学期才分科,现在文理都得学,她准备选理科,但是分班时也要看总体成绩,所以政治历史这边也不能耽搁。不过历史背起来颇为头疼。她喜欢看历史书,听历史小故事,但不喜欢背时间地点人物意义。
下午她一直在做化学题。傍晚时接到郑阿姨的电话,原来是郑苓出门时隔着门叫江余自己热饭吃,结果半天没人回应,进去才发现他的额头已经烧得滚烫。赶忙下楼买了退烧贴和退烧药,处理好后还是不放心,所以打电话拜托连棠溪去看看烧退下来没有。
“好。”连棠溪挂电话时已经走到楼下,她在家里翻出江余家的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去。想他那样子,估计是没力气爬起来给她开门的。
卧室门开着,屋里静悄悄的,连棠溪轻手轻脚走进去,床脚一只小猫刚和她对视,就飞快跳下去钻进床底,她这时才看到小猫是橘黄色和白色的条纹相间着。
江余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两只脚露出来,贴着酒精棉片。连棠溪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心里想他的脚可真白。
他的脸也白晰不少,大概这一两个月没怎么晒太阳,愈发衬得睫毛黒黒。
“江余?”连棠溪轻声叫他,那边“唔” 了一声回应。
“好点了吗?”
江余没说话,但眉头皱了皱。连棠溪看到床头放的杯子,给他续了杯温水来。
“喝点水江余。”他嘴唇很干,都开裂了。
江余眼皮沉得很,缓缓抬起又闭上,皱着眉侧过身来,连棠溪怕水洒了,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下一秒,江余一只手掌覆在她手背上,隔着她的手掌捧住杯子。
连棠溪低着头,听着他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很热很热,脸像被煮沸的水汽蒸过一般。
江余很快放开杯子,很费劲的样子,倒回枕头喘了口气,说道:“谢谢。”
“量个体温吗?”听郑阿姨说的,吃退烧药应该有一个多小时了。
江余摸到床头的水银体温计,把它塞到腋下。这一下,连棠溪瞥见他白晰的脖子,她闻到暖烘烘的味道,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只在江余身上闻到,会让她暗暗地想埋在他脖子里狠狠闻,让她心安,让她上瘾。
在等待的空当,连棠溪退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小猫从床底钻出来,探头探脑,小声喵喵。
“能帮我兑奶粉喂它吗?”
“可以。”连棠溪看到桌上放的一罐羊奶粉,在江余的指示下调好比例,冲好时奶香四溢,刚放在地上,小猫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舔。
连棠溪看着猫把盆子舔得干干净净,这时差不多可以看体温计了,江余抽出来,虚着眼睛看,吐了一口气道:“退下来了。”
“那就好。”可是她不想走,于是又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话音落地,屋里忽然很安静,连棠溪屏着呼吸等待,好像过了很久,江余那边说出三个字:“不可以。”
连棠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先在床边的书桌旁坐定了,才说出心里的答案:“那我在这儿陪你。”
江余没再接话,他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小猫纵身一跳,两只爪爪抓住床沿,蹬着后腿爬到床上,晃晃悠悠走到江余胸口上蹲下,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打起盹儿来。
小小的房间包裹着她们,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俩和一只猫,这种温暖的感觉涌遍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个寒噤,她没什么困意,看向江余的书桌。
不同学科的书被他分开整理得井井有条,桌面干净整洁,不像她的,乱糟糟摆满每个角落。为此她挨了连杰很多数落,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手丢。凌乱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草稿本摆在最上面,上面的一道道算式或化学式也写得规规整整,她怀疑江余是不是有点强迫症,和她爸有得一拼。
连棠溪看到床头摆着的那本绿书,轻轻拿过来。《呼啸山庄》,他当枕边书在看。
出于无聊,她拿起小说随手翻阅起来,这上面的字迹是她一年前写的,生词的音标,作动词是什么,作名词是什么。当时是替祁嘉钰提前标注的,不过她好像读了前两页又选择去刷阅读题。
静谧的冬夜里,连棠溪慢慢地翻看小说,怕吵到江余,她轻轻地翻动纸张。两小时后,她翻到尾页,发现夹着的一张纸,上面是江余的字迹。
“I never told my love vocally;still,if looks have language,the merest idiot might have guessd I was over head and ears.”
连棠溪挨着读过去,似乎这话是江余对着她耳朵说的,读完竟然有些脸红。他为什么要把这句单独做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