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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房间光线昏暗，还是一如既往的杂乱。报纸壳和犯罪记录被扔得满地都是的地板毫无踏足之地，椅子和桌子等像群岛一样七零八落。化学实验台飘着醋酸的味道，墙壁全是手枪的弹痕。壁炉的装饰台上，哈德森夫人为福尔摩斯的复活而祈愿的单眼的达摩白白落满尘埃。

「喂，福尔摩斯。还活着吗？」

听见了「嗯」的呻吟声。「是华生吗？」

我横穿昏暗的房间，走到壁炉前的长沙发前。

夏洛克·福尔摩斯裹着灰色的长袍，仰躺在沙发上。满脸胡茬，目光散漫地望着天花板。边桌上放着金鱼缸，胖墩墩的金鱼「华生」一脸目中无人地漂着。

那只撅着嘴的淡水鱼，是福尔摩斯在秋祭的夜市获得的。距今两周前，福尔摩斯向我抱怨的最后，叫着「你一点也不为他人着想！」大发脾气，给那只金鱼起名叫「华生」，说把它提拔为新的伙伴。以此为契机，我们扭打在一起大吵一架，让赶来的哈德森夫人被花瓶里的水淋了一身。怎么想都不是而立之年[1]的绅士该做的事。

我拿着瓦斯灯，坐到扶手椅上。

「状态不怎么样啊」

「情况一点都没有好转」

「但是多少也有点委托吧？」

「那群家伙！带来的净是些没用的委托」

「难道不是你挑剔这挑剔那的让人吃闭门羹吗」

福尔摩斯不高兴地沉默了。看来是正中靶心。

「总而言之你是害怕再失败吧。确实那样做保持着无所事事的话，就不用担心失败，也能保住名侦探的骄傲了。但你觉得那样糊弄过去能用到什么时候呢？好好地接下事件，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你是想说我偷懒吗？」

「你不正是在偷懒吗」

「才不是。会那样想是你眼瞎了」

福尔摩斯猛地站起来，好像很生气地瞪着我。

「你不懂啊，华生君。为何夏洛克·福尔摩斯陷入低谷了——这才是史上最大的疑案。我是在解决名为『自己本身』的难案，哪儿有时间解决世俗的可有可无的问题。说到底你才是，就一点也不肯协助我吗？越来越不值得结交了啊，你」

「说我不值得结交？真亏你能说出这种话啊！」

红发会事件的大失败至今约有一年。作为搭档，作为朋友，作为医生，我为了将夏洛克·福尔摩斯从苦境中解救出来，用尽了各种手段。从踏青竹的保健方法[2]到汉方药，能想到的都从头到尾试了个遍。每天向辨才天[3]祈祷，踏入深山老林被瀑布冲击，到有马温泉去温泉疗养也干了[4]。可不管哪一项，对于福尔摩斯的低谷都没有效果。因为连日为让他从低谷中振作而周转，终于我因过劳而倒下，激怒的梅丽都去找福尔摩斯抗议了。我这边也是可谓尝遍种种辛酸的。

「就算是我也是有自己的人生的。怎么可能一个劲儿地照顾你」

「哼！反正您夫人可是无比珍贵的对吧」

「妻子当然是无比重要的」

「哦，是呢。这样的话，让你和那位重要的夫人邂逅的是谁的功劳啊。如果没有『四签名』事件，你和梅丽·莫斯坦小姐可根本不会相遇。没有我让你们结缘的话，你现在肯定也还在这个租房的三楼懒懒散散地，嘟嘟囔囔地说些『好想要老婆啊』之类的话。让你从单身贵族退役的是谁？一找见了可爱的妻子我就没用了吗？和我的冒险就是为了找老婆吗？你们夫妇应该更感谢我才对。每天早中晚，给我向着我在的方位礼拜去」

「福尔摩斯，那样让我也有话想说」

「好啊。想说的都说吧」

「说到底让你变有名的是多亏了谁？可是因为有我写了『斯特兰德杂志』揭载的事件记录，你才名声远扬，有趣的事件委托才纷沓而至。如果我没有写作，你现在也是个无名侦探，在这间租间里闷闷不乐吧。别觉得什么都是你以自己一人之力所达成的」

福尔摩斯说着「那种东西！」对其嗤之以鼻。

「那不是浅薄的大众娱乐小说吗？除了糊弄小孩子以外什么都不是。我可不记得有拜托过你写那种东西啊。说到底想写小说的是你吧。是你把我当做了出名的道具来使用才对。你那样自作主张也就罢了，还要我承恩就免了吧。即便不借助你的力量，我自己也肯定能崭露头角。」

「哦，是吗」

我也嗤鼻回敬过去。

「如果是那样你现在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呢？」

这回不愧是福尔摩斯也没法回话了。

「好好看清现实吧，福尔摩斯。总是这样找借口」

「那我请教你，华生君。对你而言的现实是什么？那总而言之就是你妻子的屁股底下[5]吧。那儿待着可真舒服啊。不管是疾病还是健康，你都被你妻子坐在屁股下面呢。你真的这样就好了吗。梅丽也真是不通人情的女人啊。事件刚解决的时候明明还和和气气得，稍微一陷入低谷就把我一巴掌拍走」

「我不允许你侮辱梅丽」

「真是痴呆。你要做你妻子的奴隶到什么程度啊」

我从椅子上站起，想要抓住他。

但是突然空虚感席卷上来。我说着「已经受够了」，再度坐了下来。

如果知道了我这样悄悄去见了福尔摩斯的话，梅丽会极其生气的吧。「福尔摩斯问题」是我们夫妇的火药库一般的东西。只要稍有差错，华生家必定会陷入深刻的内战状态。明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了，就这样进行无聊的争吵是能干什么啊。这一年，我们之间一步都没有前进。

即便这样我也无法放着福尔摩斯不管。这才是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