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我可以当个不速之客，我想马车应当还没跑远，傅总督如今追过去，没准还能赶上去搭一程路。”
追马车这种掉态的事儿，傅祈年不可能会做，被看了笑话，还连着吃了两回瘪，他是再也不想搭理陆承渊了，眼底起了冷意，转过身去等自己的点心。
受了冷待的陆承渊并没有走，一直在原地站着，也不说话，傅祈年用余光看他时，见他一副不言不笑，欲言又止的态度，便问：“你还想说什么。”
“想说很多，但不知从何说起。”陆承渊脸上没了方才的喜色，眉目之间，多见愁色。
沉吟片刻后，他上前一步，走到傅祈年身边，折了声音道：“傅总督如此聪慧，应当知道我为何会成为协理了吧。”
陆承渊一个礼部郎中，变成如今的协理京营戎政，傅祈年能猜到几分是为何，是王湘莲在煽风点火。
王湘莲知道商蔺姜对陆承渊的感情不一般，知道陆承渊对商蔺姜是至死靡它，还知道傅祈年的自私强势。所以用了心思，从中作梗，把陆承渊安排在二人跟前。
这般就算二人成了婚，也始终存有芥蒂，不能一双两好，恩恩爱爱过日子。
感情的事上谁也说不准，只要陆承渊在，谁能保证商蔺姜与他不会旧情复燃，而只要陆承渊在，傅祈年心中的那份患得患失就不会消失。
王湘莲料定傅祈年不会对陆承渊下手，除非他不在乎商蔺姜了。
这是一个陷阱，傅祈年知道，可是他还是紧绷着一根弦跳了进去。
每每看到陆承渊，他的脑海里会想到他们在灯下亲吻拥抱之景。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商蔺姜和陆承渊在一起的时日之久，是他望成莫及的，她曾亲口说过，日后就算爱上他，陆承渊在她心里也不可能被抹得一干二净。
少男少女的爱恋被他强势破坏，在□□上他们不能耳鬓相磨，亲同形影，可是纯粹的情感却深深烙在心间。
说起来让人伤心。
有时候傅祈年会想，自己怎会爱上一颗棋子的，本是想利用之后随手弃之，不想执棋之后无法落下。
他也会想，当时如果用温和些的手段，商蔺姜现在会不会已经爱上自己了。
可是即使手段温和，好像也不能洗清王湘莲手里沾着的鲜血。
傅祈年不常想商蔺姜的舅舅与外祖母的死因，更不愿意去想真相大白后的那天商蔺姜的反应，恨他是必然的，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会心灰意冷，连恨都觉得不值得。
光是想着这些，他的呼吸就变得沉重而缓慢，胸口处的疼痛一抽一抽，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陆承渊等不到傅祈年的回话，也不恼，他再把声音低几分：“当初傅老夫人想让我坏你二人之间的感情婚姻，我答应了，但只是答应了。只要你是傅总督，坐上协理京营戎政这个位置的人，定是傅老夫人的人，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来当，至少我不会做出伤害夫人之事。所谓休戚与共，夫人是傅总督的妻子，傅总督出事，夫人也不会好过，所以只要傅总督不伤害夫人，我便会倾尽才学，助傅总督一臂之力，只要不伤害夫人，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
傅祈年拿了所买的点心后，雇倩了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先去了一趟桃花记，拿傅金玉的礼物，然后才回总督府。
车夫战战兢兢在门首等着，见到傅祈年，哆嗦两片唇上去请罪：“总督……”
“我知道这是夫人的命令。”见了陆承渊后傅祈年的心情一直不美，但没有怪罪车夫的意思，“夫人的命令我都不能违抗，何况是你。”
“但夫人也是因为腹部疼痛，所以才……”车夫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是因为商蔺姜才会担惊受怕大半日的，不过他知道商蔺姜虽蛮不讲理，可是心肠并不坏。
因为她说了，如果这一次傅祈年怪罪下来，她会来做主。
“嗯，我知道了。”
商蔺姜生的这一通气难以消去，回到府上后她一句话不说，买回来的点心舍眼看一眼后就赏给身边的姑娘们吃了。
吃饭时态度冷冷淡淡，只吃眼前的一盘食物，偶尔瞧一眼对面的男人，脸色和寻常日子一样，并没有因她的做作而生气，她的心定了下来，看样子她还可以再闹多一会儿。
到了夜间睡觉时，傅祈年还没回来，她没有一点良心，连灯也不留一盏，不留也罢，还把那门窗全关了。
关了也罢，她还在门窗后横放了椅子花瓶，试图让他摸黑进门或翻窗进入时踩中这些东西，然后在地上摔个出丑狼藉。
只是她小看了行过万里崎岖不平之路，翻越过无数悬崖峭壁的傅祈年了，他的眼尖得和千里眼似，手脚利索灵活如山中猛兽，借着一点月光就能清楚看见地上横放之物，就算没有月光，踩中了阻碍之物也不会摔成个朝天馄饨。
他开门后看到地上的东西，慢条斯理一跨而过，走到桌旁把油灯点亮一盏。
哗啦一下，幽暗的寝室被油灯照亮了大半，商蔺姜状似不适应这光亮，翻了个身，背灯而躺，傅祈年站在木架旁宽外衣：“今日恼了，明日起来后就别恼了。”
“你管我。”商蔺姜声音嗡嗡道，“你管我的话就答应我呗。”
“那我也得想办法不是？”傅祈年坐到榻上，“我没想到办法，先答应商商了，商商到时候又要说我不守信行。”
“你分明是不想答应。”商蔺姜带着哭腔，横罗十字占着一张榻，“以前你不愿意答应的时候先是态度冷待我，今日在马车上，我那般殷勤，你都无动于衷，我就一张脸蛋能让你舒心，你都这般冷淡，以后我年老色衰了，指不定你连饭也不给吃了。”
她气昏了头，说着说着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寻常的人，生气时晾个一、二日，那怒气就会慢慢消去，可是商蔺姜不是寻常人，她是越晾越气，气到最后还得给个台阶让她下，以为给了台阶这事情就过了？那未免太天真了，她的心里会记着，等下一回恼怒时再算账。
傅祈年实在是没办法，松了口：“我答应商商就是了。”
“真的？”
“嗯，真的。”
听了这话商蔺姜才眉开眼笑，有了好态度，她往里头挪了挪，给傅祈年腾出睡觉的位置。
终于把人哄好了，傅祈年松口气，合衣躺下。
一躺下，商蔺姜好会献殷情，照准了他的胸膛就滚过去，滚过去后手臂一展，半环着那截有力的腰。
一种馥郁之气，扑入眉宇，傅祈年松了松紧绷的弦，但肚皮里燃烧起熊熊的烈火。
他低头，亲吻怀里的人。
从额头亲吻到嘴唇，一路下移。
（删除了）
两刻之后，室内慢慢归于平静。
商蔺姜觉得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生气，而且今日做的事说出来过于羞人，她缓过气后准备睡下。
二人相向而拥。
可是闭上眼，胸口就火热起来，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羞答答的画面。
“睡不着？”傅祈年含笑问道，“就当是在惩罚你没有良心，弃我于街上之事了。”
“你无耻。”商蔺姜咬着牙道，“我今日先回府是因为有些不舒服的。”
这时候倒是会替自己的无理取闹找借口了，傅祈年笑笑没有追究她为何自行归府之事，而是问：“商商喜欢吃带骨泡螺？”
“嗯。”商蔺姜小鸡啄米似点了头，“以前外祖母常给我买来吃，外祖母走后，就没吃了。”
“为何？”傅祈年问。
“睹物思人啊。”提到外祖母，商蔺姜眼睛热热的，声音小了许多，“外祖母走得很突然，前一天还说要给我买带骨泡螺，结果第二日就眼光落地了。”
她的外祖母慈祥，可不像傅祈年的祖母那般阴恶，也不像她的祖母那样阴险，外祖母十分疼爱她，不给外祖父买酒钱，可常常会给她买零嘴的钱。
如果外祖母还在，定会十分喜欢宠宠，商蔺姜心里这般想。
闻言，傅祈年心沉沉，还堵得慌，没有搭话，商蔺姜也不想多提外祖母的事，他沉默之后，她就换了话题：“三日后是宠宠的百日宴，百日宴之后，我就让妹妹去我母亲那处。”
“好。”傅祈年抬手放下帘帐，“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