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那位倒霉的日本军官的伏击是顺利的，加里森很好地完成了上级的指令——把这位梨本少佐活着带了回来。回来的路上，看着梨本少佐那刚刚到170的身高，加里森觉得在英国时，史密斯要求按照他的身材连夜赶制一套日本军服是正确的。在法国沦陷区，想搞一套适合的德国军装并不难，但是想通过扒衣服的方式搞到一套合适的日本军装，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这位日本军官的德语果然和情报中提到的一样好，毕业于慕尼黑军事学院的梨本少佐是有皇室血统的日本贵族，除了身上那贵族的天生骄傲外，德国-军校锻造出来的严谨与理性，秩序与忠诚，在他身上充分得到了彰显，看来想冒充他，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他临走时史密斯少校身穿浴袍蜷缩在沙发里喝咖啡的样子。或许是这种情景作怪，加里森总是隐隐觉得这少校身上有一种令他不舒服的东西存在。

“这日本人的发音有点东普鲁士腔，”戏子有些担心地提醒加里森，“大概他小时候没少和那些保守派的老容克们打交道吧！就是不知道现在纠正少校的德语发音还来得及不。”

“是啊！”加里森淡淡地回应了戏子的担心，随后紧紧地咬着嘴唇。

史密斯少校此时还在里面的卧室里睡觉，他对这个抓来的，自己即将扮演的角色似乎丝毫没有兴趣。好像只有睡眠才是保障他顺利完成任务的唯一利器。

加里森看了看手表，最终决定还是要叫醒少校。尽管知道他肯定不高兴，但是面对这次复杂的任务，他还是想说服少校应该适时的恶补一下。不能仅凭这一张亚洲人的脸，就想轻易的骗过德国人。

加里森走进卧室，史密斯少校已经醒了。他正舒服地靠在一张宽阔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啃着一个苹果。看见加里森走进来，史密斯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听说人抓回来了？”史密斯一边咀嚼着苹果一边问道。

“是的。这日本少佐……”

“抓回来就好，把他扔地窖里！明天晚上有潜艇过来，让他们把这日本杂种带回去好好审审。”

“可是，少校……”

“好了，加里森，我不想出去参观那日本猴子，我讨厌日本人。”少校说罢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加里森。对于从太平洋战场过来的，和日本人打过仗的军官来说，这种反应似乎也可以算作正常。可是在有任务的情况下仍然如此任性，加里森只好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毕竟少校不是他的那群问题部下——他是不能向自己的上级军官发号施令的。

就在加里森想离开卧室的那一霎那，早晨那种让他皱眉头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加里森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如鲠在喉的某些令他不舒服的感觉来源于何处——那股淡淡的硝油味！

早上的史密斯经历了落海，泡澡、洗浴……进行了如此多道的冲洗浸泡后，在史密斯从自己手里接咖啡时，加里森分明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硝油味。尽管那气息在香皂味的掩盖下若有若无，可北非战场留下的经验让加里森还是一下子抓住了这股熟悉的味道。

毫无疑问——史密斯少校打过仗！而且是战斗激烈的一线前沿阵地。他的经历绝不会像他自己介绍的那么简单。

只是提供情报和制定战略计划的参谋军官，——不！决不会有任何一个参谋军官身上会有这种泡澡都泡不掉的硝油味。

加里森上过前线，他知道这种顽固的硝油味只会存在于那些在一线作战部队服役超过10年甚至15年的军人身上，就算那些枪不离手的狙击手，在前几年里都很难会有这种侵入身体弥久不散的硝油味。说起来，他的确曾经见过一个有类似情况军人——那是在北非俘虏的一个德军炮兵军士长，一个参加过两次大战的老职业军人。

也许是职业特点使然，加里森对于任何不符合逻辑的事物会做出本能的怀疑，甚至——包括他的上级。

史密斯似乎是发现了加里森对他的注意，他停下正在啃咬的苹果，回望着加里森说：“中尉！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来情报局之前……也做参谋工作吗？”加里森的脸上散开一丝平静地笑容。语气礼貌而平和。

“不！我一直……在战斗部队，不过这和你的这次任务似乎没有关系吧！”史密斯带着狡猾微笑向加里森宣告他察觉了部下对自己的某种怀疑。

加里森走出卧室时，戏子对史密斯的不配合早就有所预料。他无奈地托着烟斗笑了笑，随即转过头继续用德语审问那个被俘的日本军官。可是不管怎么问，那个军官始终一脸冷笑，绝不多说一句话。看到加里森走出来，他料定加里森是这人的长官，于是他用那带着明显东普鲁士口音的德语，嚣狂地叫到——你们永远不会从我嘴里得到什么的！

加里森带着一脸柔和的微笑看着这个大概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军官，慢条斯理地说：“是吗？，可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我知道的，恐怕比你还多！”

加里森语气平缓，微笑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信。他说罢，随手把一沓子缴获的德军军事文件往桌子上一扔。只有戏子知道，那文件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那又怎么样！”梨本少佐冷笑道，“你们抓了我，我们还会派别的军官，这根本影响不了我们列装新型坦克的进程。

看来，德国人要向日本提供重型坦克的情报是完全可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史密斯少校冒充这位梨本少佐进入军官学校进修的话，陆军一直搞不到手的德国新型的“虎”式坦克的所有情报尽可一网打尽。

“头儿可真厉害！”高尼夫在一旁得意地偷偷捅了捅戏子。

“军方的《情报周刊》上周有篇文章刚介绍了这种审问方法——据说这招激将法通常会刺激那些自负的战俘和审讯官比较谁知道的更多！咱们的头儿学得可真快！”戏子借着对头儿的赞叹，同时彰显着自己那无所不知的消息能力。

“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你刚刚怎么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卡西诺看不得戏子每次都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反唇相讥道。

“其实，那日本人的情况陆军基本全清楚，咱们的头儿，不过是核实一下信息的准确性……”戏子给自己找台阶的理由永远那么充分。

不过戏子的借口也并非没有理由，陆军的确把这位日本军官的底摸得很透，加里森对他行程目的的审问，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套取更多关于他私人的信息。毕竟隔壁的卧室里还躺着一个准备接替他的史密斯，即便少校没有心情恶补，以加里森对工作的执著态度，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行动有利的信息。

一个小时后，已经没有多少情报价值的梨本少佐被五花大绑的扔进地窖，等待他的将是明天的美军潜水艇以及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束的俘虏营生活。

“中尉，你们的证件做好了！原本的计划应该更快，可是你知道，德国人现在对证件的管制很严，经常更换印章和手续项目，我们作出来的东西想要赶得上德国人的变化多少需要点时间。不过，就算一个一丝不苟的德国宪兵发现了这证件有什么小问题也不要紧，他们经常在午饭后发现类似的问题，也许您是他发现的第25个有此类问题的军官……好了！请在这儿签个字！”

抵抗组织的那个年轻人的手，指着证件上唯一空着的地方——持证人。

加里森接过证件工整地在上面写道——迪特尔•施奈德

签完字后，用自己的手指沾了点德国人专用的墨水在签字后面印下了自己的指印。随后，把这本证件塞进那黄得发皱的证件套，从外观上看去，这本证件似乎已经经过了几十个刻板而认真的德国宪兵的翻来覆去的检查。

只有史密斯少校的□□是从英国带来的，因为德国哨兵都搞不清楚日本军队本月的证件细节到底是个什么样，那么可爱的法国地下组织就更加不清楚了。

戏子接过自己的那本□□后端详了一阵，突然，他回头对那个法国抵抗组织的年轻人说：“替我向米切尔问好，没想到他也参加自由法国了！”

“是……可您是怎么知道的？”年轻人疑惑地看着戏子高大潇洒的身影，他搞不明白，一个刚刚到这里的美国人怎么会知道这本□□作者的名字。

“啊……”戏子，见自己的眼力被证实，开心地把那本□□放进军服的上装的兜里，“在欧洲，除了他谁还能做出这么逼真的证件呢？”

加里森对戏子夸张的表演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是不妨碍工作，他一向任由自己的部下随意发挥——当然，要在他划定的范围内。他把目光转向房间角落里那个身穿日军少佐军服的史密斯——虽然是个亚裔，但日军的军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总有点奇怪，这也许是看久了他穿美军制服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英国的裁缝不熟悉日本军服的原因，或者是少校自身形象的问题……不过这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在大部分欧洲人眼里，这些亚洲人的脸都长得一个样！

“少校！如果可以的话……您是不是可以熟悉一下那个日本人说德语的方式？因为我们发现他的德语有很强的东普鲁士味。这一点上，戏子可以帮您……”

加里森的话刚一说完，戏子十分配合地朝史密斯发出了一个“愿意效劳”的微笑，尽管他很清楚头儿劝这官僚肯定是徒劳的——也许这就是头儿在军队总被排挤的原因吧。

“我看还是算了吧！中尉！”

史密斯玩着梨本少佐那把刻有皇室菊-花徽记的日本军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他们是不会在意一个日本人的德语有没有口音的！倒是你，中尉！应该好好抓紧时间琢磨一下应该怎么当好一个德国军校的学员！啊~~~~还有您！戏子！不要以为您装作党卫军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要知道，那是国防军的传统地盘，他们可不像前线的那帮白痴一样见了个“SS”就吓得不会思考了！

少校说完，屋子里顿时陷入一股尴尬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