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后——
博尔曼的脸色很难看。
今天他一走进办公室,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克劳尔伯格少校的肩膀上居然趴着一个7、8岁的小女孩。
“她叫米娜,是科伦的妹妹!”克劳尔伯格少校看着自己臂弯中的小女孩,忙向自己的副官介绍道。
“克洛!你不能什么都往回捡!你当他们是什么?找不到主人的小猫小狗?”
尽管博尔曼发泄般地吼着自己的上级兼好友,但在内心深处,他早就知道克洛会这么做——早在多年前自己和克洛第一次相识的那天,这个白痴就是这副德性!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对孩子同情心泛滥的毛病一点也没有变。三天前,克洛不知道打哪儿捡来了一个胳膊上中了枪伤的小家伙。现在,又把他的妹妹带来回来。那明天呢?
“那你让我怎么办?看着她在家里饿死吗?”
少校拿开那只攥着自己领口勋章的小手,朝那个冷血的银行家做了一个“你看着办!”的表情。
“这世界上饿肚子的孩子多了!你能管得过来?难道我们占领巴黎的目的就是替无能的法兰西政府养孤儿?你是德意志的军官!不是法国政府的孤儿院保育员!!!!”
博尔曼一边说,一边气哼哼地坐下来翻开卷宗疯狂地往各种文件上敲章,心里去计算着克劳尔伯格少校那固定数目的津贴从这个月起又要增添的一项长期固定开支。
小女孩尽管听不懂他们说的德语,但是孩子特有的敏感让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安。她坐在克劳尔伯格少校的腿上,一双小手紧紧地揪着克洛军服。
“宝贝儿,没事儿!这儿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的!不过,在勤务兵把我另几套军服送回来之前,你不能再揪我的扣子了,我就这最后一套军服了。要是让你揪坏了,今天晚上我没法出席某个无聊的晚宴。如果不参加晚宴,坐在对面那个狠心的高利贷银行家会愤怒地扣掉我这个月的津贴,那样的话——咱们恐怕都得饿肚子了!”
“啪!”——
一迭子厚厚的文件被摔进了克洛手里。
“少校先生,这儿是部队!不是幼儿园。”
女孩望着那个脸色冷硬的军官,有点惊恐地往克洛身后缩去,看到这里,博尔曼本来一肚子犀利尖刻的嘲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克洛就是有这点本事——每次能把自己惹到发作的边缘时,再逼自己生生压回去!
一个人的躯体里到底可以装几副灵魂?
博尔曼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极力想搞明白为什么几天前还以亲手枪决法国俘虏为乐趣的冷血恶魔,一转脸就变成了悲天悯人、连贫济弱的天使。克洛的思维为什么总是有如此强大的颠覆性。
没错,是颠覆性。而且是一种带有破坏力的颠覆性,这种破坏力发作起来,可以毫无顾忌地颠覆一些常理,甚至包括他自身。
博尔曼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轻轻晃了一下杯中宝石色泽的液体,透过变形的酒杯,他看到周围几个漂亮的法国姑娘向他投来挑逗的眼神,而附近的大部分法国人也用厌恶鄙夷的目光看着这些法兰西的败类——为了某些物质的目的,原意把自己出卖给德国鬼子的贱货。
博尔曼极少像今天这样在私人时间里穿着德国军官制服独自出入,因为普通法国人那种既恐惧又仇恨的目光实在令人难受,何况从实际利益出发,穿军服独自外出的危险性也会大大增加。因此,他其实一口都没有喝自己酒杯中的酒,天知道这酒馆里的老板和伙计会不会私下在酒里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几天前,克劳尔伯格少校就是在这家酒馆外的广场上亲手枪决了一批参与地下抵抗活动法国人。就是那个幸灾乐祸地对犯人宣布——他的孩子要变成孤儿的恶魔少校,这两天却像上帝一样仁慈地收留了一个又一个的法国孤儿,这里面甚至有盗窃过德军财物的小贼科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