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随着破风之声，最后一枚铜钱被羽箭正中中心，随着箭矢的力道被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苏玉蓉收弓下马，朝着安亲王一挑眉，安亲王现在正双眼发亮地看向她，“德妃娘娘技艺精湛，臣弟甘拜下风。”

十比九，苏玉蓉赢得毫无疑问。

“德妃娘娘，不如你再教我两招吧，那些武师傅连我都比不过，我很久没有进步了。”安亲王颠颠地跟上苏玉蓉，语气诚恳地说道。

皇后怕苏玉蓉为难，连忙喊了声“五弟”想要制止。

苏玉蓉倒是没什么意见，教一个安亲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和一位皇帝颇为喜欢的亲王打好关系，两全其美不是吗。

只是这件事她说了不算，她是后妃，不管她同不同意，都还要皇帝点头才算。她有点烦躁地低下头，这种嫁了人之后就好像卖/身给对方的感觉，真是恶心。

安亲王也不是傻子，见苏玉蓉没说话，立马意识到了关节所在，转而去缠着皇帝了。

苏玉蓉没再关注他们谈了些什么，走到皇后身前，碰了一下她的手，“怎么还这么凉，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吧。”

皇后拉住苏玉蓉想要挪开的手，抿嘴一笑，“如果你玩够了，咱们就回去。”

“走吧，没什么好玩的。”

皇后看出苏玉蓉莫名低落的情绪，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明白有些事情不应该刨根问底，所以她只是拉着苏玉蓉同皇帝与安亲王告别。

“哎？皇嫂和德妃娘娘这就走了吗？皇兄～，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我一定会听德妃娘娘的话，不会给她添麻烦的。”

安亲王指天指地地发誓，缠了皇帝许久，皇帝才终于对这个自小亲近他的兄弟心软了，“我会和德妃说，让她有时间时教导你一下，但你低调一点，不许到处去说，不然前朝那些大臣就要去揪德妃的小辫子了。”

“是！多谢皇兄，多谢德妃娘娘。”

可惜苏玉蓉已经走远了，听不见安亲王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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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宫内，苏玉蓉看着密信出神，知柳见她连点心都没动，轻声问道：“怎么了娘娘，是宫外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苏玉蓉回过神来，“倒也算不上坏消息，只是之前匠人研究出来的新竹纸，比不上世家清流售卖的纸张有名气，所以生意一般。”

“有便宜的纸不用，这些读书人都是傻子不成？”云瑶心直口快，话也说得不怎么好听，但这殿内没有人怪她，苏玉蓉还没忍住笑了一下。

“别人都用什么文人雅士最喜欢用的名纸，只有你用这最便宜的，没人听说过的，可不就显得落了下乘。除了那些真的家贫，还能不为外人言语所动的人之外，用的人寥寥无几啊。”

“要是别人说两句都受不了的，能读书读出个什么名堂来，反正娘娘也不指望着这竹纸盈利，不如就只卖给这些人好啦。”

苏玉蓉点了一下云瑶的额头，“少年人面子一时过不去也是有的，虽然现在心性是比不过那些不为外物所动的，但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不是。

更何况买我的东西的，凭什么要被别人看不起。我不仅要给买不起笔墨纸砚的贫苦读书人更多的机会，还要得到天下学子心中的好名声。”

云瑶捂着额头，和知柳对视了一眼，“那娘娘是有法子了吗？”

苏玉蓉一挑眉，“那当然，我是谁。”她看了一眼天色，“走，和我去蒹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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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人未至，声先到，苏玉蓉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内殿，“我给你带了东西。”

皇后听到声音，满眼笑意地抬起头，起身迎了两步，拉着苏玉蓉在她身边坐下，“不是才分开，又想起要给我什么了？”

苏玉蓉朝身后一伸手，知柳把一个小瓷瓶放在她手上，她举到皇后面前，“你今天第一次骑马，我怕你磨到腿，这个是我在云州常用的伤药，比一般的药效果要好……”

她认真地解释，皇后却拿着那小瓷瓶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苏玉蓉轻轻推了一下皇后。皇后把小瓷瓶一转，只见上面贴着一个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伤药”两个字。

皇后捂着嘴笑，“你这药偷懒就叫伤药就算了，这字怎么也……”

那两个字虽然尽力写得工整，但字丑的人都明白，不管你再一笔一划，那字该丑还是丑。

苏玉蓉“嘶”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抢，“你不要算了，还嫌弃上我的字了。”

皇后连忙收回手，把药递给身后的清荷，“哪有给了人东西还要收回去的，不行不行，这已经是我的了。”

确定苏玉蓉不会去清荷手里抢药了，她才反应过来，“这字是你自己写的啊？”

“是啊，是丑了点，但我就是写不明白。”苏玉蓉耸耸肩。

皇后见苏玉蓉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不该笑她。她犹豫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玉蓉，突然灵光一闪。

“不如我教你书法怎么样？”

“你教我？皇后娘娘确定？我可是气跑了好几个夫子的。”

苏玉蓉越是这么说，皇后就越坚定要教她写字的想法，“你教我骑马，我教你写字，这多好啊。你放心，我的字还算不错，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玉蓉支着下巴看她，沉吟了一下，最后点点头答应了。

皇后立马高兴起来，拉着苏玉蓉就往桌案旁走，“正好，今日咱们先学最简单的，回去之后你就开始练，以后每日我都要检查的。”

苏玉蓉不情不愿地被拉着走，“今日就开始呀，不用先做点准备吗？”

“骑马都不需要准备，练字又需要什么准备？快点，把笔握好。”

宫女们小声偷笑，苏玉蓉苦着一张脸练字。皇后还要在旁边逗她，“我教你写字，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夫子啊？”

苏玉蓉朝她一皱鼻子，“我还教你骑马呢，也没见你叫我一声夫子。”

皇后就笑着说她们扯平了，然后继续站在一旁盯着她练字，让她想偷懒都没机会。苏玉蓉一直练到手腕发酸，天色也渐晚，这才找到机会溜走，连晚膳也不肯留下来吃。走之前还要嘟囔，“练字怎么比练武还累。”

皇后好笑地向她背影嘱咐道，“今日学的字要写百遍，明日我要检查的。”

苏玉蓉脚步更快了几分，一边说知道了，一边吩咐送她出来的清荷记得给皇后上药按腿，然后逃也似的走了，留下皇后在她身后笑得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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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苏玉蓉带着一沓写好的大字去了蒹葭宫。她坐在一旁吃点心，皇后就一张一张地查看。

“你每日练武，所以手很稳，只要坚持练下去，肯定能写出一手好字的。”

皇后说着说着，摩挲起手里的纸张，有些疑惑地问，“这纸是你从家中带来的吗？好像不比宫里的纸光滑。”

“是吗？我倒是用不出太大的差别，这个是苏家的匠人研究出来的新竹纸，和原本的竹纸制作方式有些区别。可能是没那么好，但这纸的价格比现在市面上最便宜的纸，价钱还要低一半。”

“低一半？”皇后惊呼一声，“这纸虽不如宫中所用的，但日常书写尽够了，若是能扩大售卖，贫苦学子读书就会更容易一些。更甚者，若是这纸能用于书籍，书籍的价格或许也可以下降，这可是大功一件。”

苏玉蓉挠挠头，“是吗？我不太懂这些，其实苏家开的书局有在卖竹纸，就是卖得一般。”

宁朝对后妃官员开商铺并没有太大的限制，所以苏玉蓉也就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皇后恨不得去摇苏玉蓉的脑袋，她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这纸都没多少人知道，怎么卖得好。”

苏玉蓉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她，皇后叹了口气，“我去找皇上商议这件事，今日的教学先取消。”

苏玉蓉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此话当真？那我就先告退了。”说完话不伦不类地蹲一下身，就要往外走。

“哎，别走呀，这是你的纸，你要和我一起去见皇上的。”

苏玉蓉苦着脸，被皇后硬拉去见皇帝。皇帝和皇后说得不亦乐乎，她就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吃糕点喝茶。

苏家的匠人也被召进了宫，皇帝详细了解了竹纸的造价之后，大手一挥，写了一首御诗夸赞这竹纸，还指定翰林院在整理编纂的新书就用竹纸，为这个小小的竹纸造足了势。可以想见，造出这纸的苏家书局也要因此名声大噪了。

苏玉蓉支着下巴，还是愁眉不展的，等皇帝问她怎么了，她就说，“陛下，您这么一弄，那些被抢了生意的同行，不得撕了我们书局的掌柜啊。”

她突然一拍手，“不如这样，我给陛下三……”她看看皇帝的脸色，又好像有点肉疼地改口，“给陛下五分利，陛下给我们书局当靠山怎么样。”

皇帝好笑地看着她，“你这利润本就不大，给我五分利就想得到个皇帝做靠山啊？”

苏玉蓉嘿嘿地笑，上前给他捶肩膀，“这不是为了天下学子嘛，陛下最是仁善，为了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皇帝朝着皇后说道：“你还说她脑子简单，这不就有进步了，都会给朕戴高帽子了。”

皇后低头一笑，“那为了嘉奖她有进步，陛下就答应吧。”

皇帝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苏玉蓉，没忍住笑了，“朕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答应你。”

在苏玉蓉朝着皇后笑的时候，他又拿起案上的纸，这次看的是上面的字，“这字确实该和皇后好好学学，你这丫头运气好，外人不知道，但是皇后的字可比朕的要好。”

苏玉蓉有些诧异地看向脸颊微红的皇后，皇帝的字好是整个宁朝都知道的。但是皇后的字好，就连在后宫提起的人也不多……

皇后叫她过去，拉起她的手，没有否认自己的字比皇帝要好这件事，“这回知道了吧，我教你确实是绰绰有余。给你准备的字帖我已经写了一半，过两日就能给你……”

苏玉蓉脸上的笑在听到某一个词语之后，突然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