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边,女子俯身,指腹熏黄的手推开窗户,透过雨幕,淡蓝色的眼睛看向头顶的天空。
她的褐发微卷,安安静静地披在肩上,她背后是放满书稿的红木桌椅,烛台暖黄。狂风挟暴雨充斥这座城市的角落,唯独对这个窗台视而不见。
那双眼睛渐渐过渡到如星空一般的蓝。
卷帘门紧闭的店铺门前,金发女子身材高挑,碧绿如宝石的双眸澄澈透亮。她披着蓝色斗篷,金毛大型犬蹲坐在她身旁,温顺乖巧。
一人一狗在屋檐下,望着哥谭的天空。
纽约郊区,一栋别墅。
一身西装的男子来到窗边,幽邃似深海的双眼望向远方。
大风涌进室内,穿着套裙的棕发女郎打了个喷嚏,按着电视遥控器。
“哥谭市突发暴风雨……”
男子关上窗户,海蓝乱发不再被风吹起。
星城。
栗发蓝眼的家庭教师给孩子布置完作业,搬着椅子坐到窗户边上。
他留着两撇打理得很是漂亮的小胡须,坐姿优雅,不怒自威。
他望向哥谭。
未知海域。
副船长奔跑着,打开船长室。
他神情慌张,面带惊恐地看向“未来号”船长。
“船长,暴风雨来了!”
哥谭韦恩宅,下午两点四十七分。
玛莎把熟睡的威尔放到床上,拉上窗帘,布鲁斯站在床边,默默看着睡着的弟弟,打了个哈切。
挣扎片刻,布鲁斯脱掉外套,钻进被窝里,躺在威尔身边。
玛莎轻拍着布鲁斯的小肚子,等到布鲁斯睡着,才轻轻离开。
灰雾之上,巍峨穹顶。
“下午好……命运之轮先生,您看上去状态好了很多。”正义一个一个打了招呼,最后轻快地对命运之轮说。
银白长蛇盘绕在高背椅上,体型比之前见到的大上一倍,没有鳞片的身体上布满符号和花纹,它们形成一个又一个彼此相连的、有不同标识的转轮,眼睛鲜红,无机质的竖瞳冰冷。
命运之轮抬起头,细长的尾巴尖敲了敲青铜桌缘。
“源堡出现了。”祂说,张开血红的大口。
“海上受到影响,‘未来号’遇上了暴风雨。”隐者说。
“是哥谭。”倒吊人说道,看向魔术师。
“有事情在哥谭发生,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源堡出现。”魔术师叹息,说,“直觉……灵性警告我不要出门。新闻报道了□□火并,死了不少人。就在我住所正对的小巷里传来枪声,一个普通人为了保护他的朋友死去了。”
“普通人和他的朋友?”命运之轮看向魔术师,“你看见了。”
“他们躲在垃圾箱和墙角里,但被一个恰好活下来的混混发现……”
“为什么是恰好?”
“有颗子弹擦过了他的脖子,差一点就洞穿了主动脉。”
“是‘巧合’,”命运之轮说,“最近我遇到了很多巧合,也许我被安排了。”
五位半神呼吸一窒,整齐划一看向命运之轮。
“我遇到了一个小丑,他有问题。”命运之轮话题一转,说,“所以我希望魔术师小姐能接受一个委托,时限一周,下一次聚会公开委托结果,报酬是一只代表幸运的千纸鹤。”
“我接受。”魔术师敲打着扶手,答应了祂。
“收集马戏团小丑的信息,他的名字叫‘周’,中文,外地人。”命运之轮说道。
魔术师颔首。
……
银白豪车停在尖顶教堂前,一家四口下车,站在教堂前。
威尔揉了揉眼睛,仰起头。
夜空没有厚重的云层,明亮的满月挂在半空,月晕朦胧。
他牵着布鲁斯和玛莎的手,一起走入圣阿里安娜教堂。
耐心地等了近十分钟,他们和其他参加月亮弥撒的黑夜女神信徒在牧师引导下进入了大祈祷厅,坐在靠近圣坛的前排位置。
被命名为月亮花、夜香草和深眠花的花植簇拥着圣坛,大主教拿着《夜之启示录》布道,圣坛上一根根蜡烛亮起,仿佛夜晚的星辰。
厅内昏暗宁静,诵念声整齐空灵,唱诗班圣洁的声音层层回荡,信徒们在空寂的诵念声里陷入宁静的黑暗。
“交叉起你的双手,
“放在你的胸口,
“做那无言的祈祷,
“并用你的内心呼喊:
“唯一的归宿是安宁!”
威尔无言地侧头,看见玛莎、托马斯和布鲁斯在不知不觉中低下脑袋,闭着眼睛,抬起自己的双手,交叉放在了胸前,无声地跟着大主教重复:
“唯一的归宿是安宁!”
……
一遍又一遍,直至大祈祷厅变得极端安静。
威尔看着玛莎和托马斯流下泪水,布鲁斯懵懂地睁开眼,抬手摸了摸下巴,怔怔地看着手上被打湿的地方,转眼又沉浸在仿佛被洗去负担的安宁中。
所有人都在虔诚地祈祷,只有威尔在发呆。
威尔突然有种深陷敌营的感觉。
黑夜女神教会是哥谭信徒规模最大的本土教会,其历史悠久——相传最初一批定居此地的移民就是黑夜信徒。黑夜女神教会总部坐落在哥谭广场旁,东南西北各一座分殿,不仅供奉黑夜女神,而且还收养被遗弃的孤儿。
相比之下,同样是本地教会的愚者教会有些默默无名,小众,朴实,更出名的是以愚者为名的育儿院,费用低到近乎免费,还提供食宿和教育。
威尔闭上眼,抬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头,在心中默念: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是隐秘之母,厄难与恐惧的女皇,安眠与寂静的领主。
……
月亮弥撒结束了。
“奥林,看着我。”
奥利弗呆怔着,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今日星城上空无云,郊区的阳光明媚,身前是仅仅到他肩膀的、崭新的石碑。
奥利弗被挡住了视线。
他的家庭教师在他和石碑之间蹲下,宽厚的掌心按着他的肩膀。奥利弗在家庭教师纯蓝的眼中看见了一个孩子,空白又茫然的孩子。
“奥林,听着。”他的家庭教师说。
他一动不动。
“我在听,罗塞尔。”奥利弗在家庭教师执着的注视里回神,嗓音沙哑地说。
他是整个星城最后一个知道噩耗的人。直到葬礼开始前的那个小时,他被他的家庭教师送到这里的路上,他才被告知父母的死讯。
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孩子。
“你是最后的奎恩了,”罗塞尔说,“你要好好活着。”
奥利弗拉下唇角,眼眶渐红。
罗塞尔往前走一小步,抱住了奥利弗。
“人类幼崽今日限定版大帝的拥抱,大帝允许你在弄湿他的衣服。”罗塞尔声情并茂地用播音腔说。
“滚。”奥利弗在罗塞尔腰间锤了一下。
良久,孩子的哽咽声渐弱,双手推了推罗塞尔的胸膛。
“还大帝呢,你怎么不说你是工人?”奥利弗擦了擦眼泪,恶声恶气地说。
“工人是多么伟大的职业,和我不一样。”罗塞尔顺着他的话说道。
他的家庭教师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
他们一起走向墓园出口。
“布鲁斯呢?”他忽然问。
“已经和韦恩夫妇一起离开了,斯塔克夫妇也来过了。”罗塞尔说。
罗塞尔松开奥利弗的手,上前两步,为他拉开后座车门。
奥利弗踉跄了一下,扶着罗塞尔的腰在车边站稳。
罗塞尔默默看向那只宁愿差点摔一跤也要抓牢衣角的手,无声看着一溜烟钻进后座的奥利弗,才关上车门,自己坐进驾驶座,锁紧车门。
“罗塞尔,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是一个家庭教师,奥林,不是管家。”
“那我聘用你做我的管家。”
“我更适合做你的老师……”罗塞尔顿了一下,在红灯前缓慢停下,“我的意思是,不要担心这个,奥林,我当初和奎恩家签合同签到了你十二岁。”
“这是你的历史书,我们下节历史课考这本书里的内容。”罗塞尔说着,将最上面的一本课本放在奥利弗面前,“考第一课的内容。但我们上课不讲这个。”
无视奥利弗脸上“你在逗我”的表情,罗塞尔将下层两本书——一本字典和一个课本分开,摆在孩子面前,面色和善:“我们上课学这个。”
奥利弗低下头。
奥利弗:“这个标题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就像你看到的,《世界封建史大全》和《近代现代史》,我写的。”罗塞尔微笑着说,“手写的,从签合同之后我就开始写,写了两年,后面那本还没写完。”
奥利弗抬起手里的考点课本:“为什么考的不是你教的内容?”
“因为你肯定记不住,亲爱的奥林。”罗塞尔说。
奥利弗很生气:“你不能这样!你是个老师,考的内容应该和教的一致!”
“谁告诉你的?”罗塞尔说,“老师是授人以渔,你得自己想办法捞鱼。”
最终家庭教师冷酷地镇压学生的抗议,说:“你可以选择上这门课睡觉,但别怪我没告诉你,听懂了我上课讲的内容,那本教材也会相对简单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