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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跟我讲讲玫瑰学派吗?”布鲁斯问。
他的眼是盈着好奇的蓝,疑惑的语气带着孩子般的天真,青色胡茬为他添了几分老成,脸庞干净而青涩。
他恰当地停留在好奇但不冒犯的界限上。
“学派有很长的历史,从不外设分部,掌握囚犯途径,不论有没有信仰,都可以申请加入——前提是找到我们或者找到玫瑰城堡。”火焰说,他的神情轻松,说话带着奇妙的跳跃感,既是挑逗也是挑衅。
火焰对着他眨了下左眼:“不过你好像知道这些。”
侍者在火焰面前放下啤酒时看了眼布鲁斯,哼了一声:“又是蓝眼,嗯?”
“别说出来,安娜……”火焰无奈道。
侍者离开了,走开前还向火焰抛了个媚眼。火焰的脸确实很有吸引力,但相比布鲁斯还是有差距,所以布鲁斯有理由相信名为安娜的女人对火焰是真爱。
火焰如同他的代号,充满魅力,并且是个双性恋。
“我可以说点你不知道的。”火焰压低声音,拿出一把银质小刀——布鲁斯看到他是从腰后摸出的刀,半站起身,擦着布鲁斯的耳朵用刀尖画了个圆,将两人圈在里面。
布鲁斯顶着有点暧昧的氛围和酒馆内其他人的视线,老僧入定般动都没动。
他猜这是某种仪式魔法。
火焰坐下后收起了刀,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是一种仪式,可以制造无人打扰的环境。”
可以屏蔽对话、防止信息泄露的仪式?材料是……灵性?
布鲁斯回想起在日本的经历,猜想道,面上仍保持好奇疑惑的状态。
“你刚才说可以告诉我我不知道的。”布鲁斯催促道,上身前倾,用姿态诉说他的迫不及待。
火焰漫不经心地说:“别着急……”
他灌下一大口啤酒,湖绿的双眼聚焦于虚空中的一点,从布鲁斯的角度看像是在走神。
布鲁斯默默握拳,又默默松开,心中对火焰的警惕更深。
火焰顺着布鲁斯晃动的手臂回神,看着布鲁斯的眼睛,说:“我们和哥谭的愚者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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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妈要是知道赫密斯语和鲁恩语熟练后面临的是《神秘学初探》这本某种程度上的劝退教材,我绝对在四个月前一拿到词典就把这本整个城堡仅此一本的书扔进壁炉烧成飞灰。
绝对,以美国队长的名义发誓。
“我要离开这里,缇尼科尔。”我不知道对她说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但她基本没回应过我。
至少我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名字,还可以用至少三种语言全文背诵《神秘学初探》。
我脚下这片雪原是半灵界,神秘学上归属于时空异常点,由于不明原因导致这里物质世界与灵界融合……而我暂居的这座城堡是一个名为玫瑰学派的隐秘组织的据地,救了我的女人容貌出众,玫瑰学派的领导者兼导师。
因为半灵界空间位点混乱,时间没有意义,夜色从未真正到来,我无法判断半灵界之外究竟过去了多久,幸好缇尼科尔会定时给我端来食物,提醒我到了应该睡觉的时间,不然我甚至无法记录自己在半灵界里过去了多长时间。
五十二条划痕刻在床尾的墙上,窗外的无垠雪原从未变过。
坐拥城堡的女人就坐在我对面,安静地织毛衣。
我身上正穿着一件她拿给我的毛衣,从图案看,和女人正在织的是同款。
女人很少说话,说话经常停顿,我原以为她是结巴,我后来才发现她只是习惯了卡顿般的说话节奏。
我以为这次也不会得到回应时,女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
“今天……正好有个商人……到,你可以……跟他走,”没有等待我的回应,她问道,“要不要……加入学派?”
如果我拒绝,知道了那么多和玫瑰学派相关知识的我会不会被灭口?
“商人?”我咽了口口水,问道。
“卖魔药材料的商人,如果你……加入我们……我会支付……序列九……所需费用。” 缇尼科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
有的人卡顿是结巴,而她卡顿,却是漫不经心的优雅。
选择的天平已经倾斜。
我回答她:“我加入。”
“我还能跟商人离开吗?”我问她。
“喝下……魔药,之后都是……你的选择。”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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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跟愚者教会有往来?”布鲁斯顺着问。
“嗯哼。”
布鲁斯猜这是肯定的意思。
“但不对。”火焰下一句打破了他的猜想。
布鲁斯看着火焰,男人的脸又一次蒙上了让人想要一拳揍上去的神情。
“世上真的存在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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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列九的魔药只剩下猎人的了。”商人说。
我看向缇尼科尔。
“这……是你的,选择。” 缇尼科尔说,“由你,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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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真的存在神吗?”布鲁斯在一阵晦涩的沉默后,问。
火焰微笑着看着他——那种让人牙痒痒的笑容。
“为什么神不曾阻止世间的阴谋、意外和灾难呢?它们带给世人痛苦,叫人心碎。”布鲁斯问,一眨不眨地看着火焰。
火焰在质问中坐直了,微妙的挑衅感褪去,男人同情又怜悯地看着他。
“因为神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火焰说,“而愚者平等地赐予世人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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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魔药材料的商人似乎认识我。
缇尼科尔用金子支付了“猎人”的材料,手把手教会我配置魔药,站在商人旁边看我晋升序列九。
“恭喜你,踏入非凡世界。”那个样貌平平的商人鼓掌道。
我打量这个商人,想不出来到底哪里见过这个人。
商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这并非我原来的样子,我是序列六无面人。顺便一提,我们确实见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缇尼科尔从储存室里翻出来一个皮箱,我得以把我的笔记装起来。
“我把它带出去……”我有点犹豫。这段时间足以让我意识到神秘学知识的宝贵,我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没关系。”她说。
在这座城堡住了很久,我站在平时坐着看书的椅子旁,看着噼啪跳跃的炉火。
“我还会回来。”我说。
有人还在等我。
“去找……你的挚友吧。”她说。
我不意外她知道这件事,毕竟这座空空荡荡的城堡里她是我唯一的倾诉对象,我对着她用新学的语言说了很多和我挚友相关的事。
我的史蒂芬妮……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可能以为我死了,但我会找到他。
“我欠你一句谢谢。”
“不用,我……是你老师。”她说。
我穿回经过缝缝补补的作战服,拎着不大但很重的箱子,被商人带出了这座城堡。
走出很远后,我回头,看见一个人站在城堡的一个窗台上,好像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不知为什么,我对商人说:“她好像一直没出过城堡。”
“你的引路人虽然是城堡的主人,但祂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商人说道,“祂不能饮用魔药,也不能离开半灵界……不过倒也不一定。”
我看了他一眼,最后那句话很轻,我没有听清,但想来不怎么重要。
“我的引路人?”
“引路人是对引导普通人进入非凡世界的人的一种叫法。”
“可你用‘祂’来称呼一个普通人。”我指出。
商人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我正克制着自己把他甩出去的条件反射,就发现周围景物变了——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冰雪,而是绵延数里的无人区荒原,空气被烘烤到扭曲,几百米外,车道旁,一辆车压折无数枯草,静默着等待。
“欢迎回到人间。”商人拍打着我的背说,朝那辆车走去。
路不平坦,我提起刚才的疑惑,握着方向盘的商人只告诉我一句话,就再不愿意开口。
“《圣典》记载,祂曾是我主的信使。”
什么《圣典》?《圣典》还能是根据真实人物事例改编写成的吗?
死里逃生一趟,我是越发搞不懂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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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派的大门并非向每一位求知者敞开,但你已经拥有加入我们的资格。”火焰说道,手中的啤酒已见底,但没有再点一杯的动作,“别急着拒绝。我能看出你是带着疑惑来到这里,也许我们的理念能帮助到你。”
“我想知道。”布鲁斯说。
比起请求,这句话更像是“告诉我”的祈使句。
“有个前辈曾经告诫我:‘身是心的囚笼,世界是身的囚笼。疯狂被束缚,欲望被压抑。’”火焰看着布鲁斯,翘起的睫毛在幽静森林里的湖面投下一片阴影,“我们的理念是理性,与节制。”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看到你的眼睛就像看到了某种痛苦和迷茫,你的身体里似乎燃烧着……烈火。如果你找到了目标,它会像鞭挞良马一样驱使你前进,同时灼伤你。”火焰说,“别让火焰吞噬你漂亮的蓝眼睛。”
布鲁斯不自觉地想靠上椅背,动作一顿,定格在半路。
他舔了舔唇,问:“你知道这很像调情吗?”
“如果你愿意这么想,那就是。”火焰说着,后背贴上椅子,抬手招来服务员。
随着火焰的手抬起,酒馆内客人的吆喝声、器具的碰撞声、侍者的脚步声纷纷涌入,刚才的寂静无声恍若幻觉。
布鲁斯看着火焰的侧脸。此时角度正好,阳光和灯光照亮了男人大半张脸,陌生的熟悉感击中了他。
他猜到火焰曾经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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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进市区,停在了一个车站门口。
我正准备下车时,商人说:“看在我认识你的份上,赠送你一个传闻——几年前美国队长在北冰洋附近坠机失踪,疑似牺牲。”
商人探身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请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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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到刺客联盟,你知道他们吗?”布鲁斯问。
“你要用什么来换这个答案?”火焰反问。
“钱,黄金,珠宝……”布鲁斯说。
“一千美元,送你到刺客联盟门口。”火焰说,出价相当随意。
布鲁斯迅速答应,承诺会有人将现金送到这个酒馆。
“时间差不多了,小朋友。”火焰叫人过来结账,等侍者走后对布鲁斯说。
“最后一个问题,”布鲁斯看着他,问,“过去了将近四十年,你为什么还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火焰似乎并不意外青年能认出他,坦荡道:“因为我是铁血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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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又见到了这个魔药商人几次,但我始终不知道他是谁。
无面人真是当特工的好料子,幸好魔药商人只是一个商人。
我每年都会去一趟北冰洋附近的地方,或是为了任务,或只是因一个传闻。
嗨喽,史蒂芬妮。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对吗?
我看着头顶飞过的斯塔克集团搜救直升飞机,望向着我一生的挚友沉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