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半蹲在他面前，整理他的领带；威尔站在他身后，手掌压着他的肩膀，与镜子里的他对视。

“会有很多媒体，不要怕他们，就当是后花园里那些夺目的花，”布鲁斯放松地微笑着，抚平一丝褶皱，眼里钢蓝的海包容着男孩，“阿福跟我抱怨你经常辣手摧花，拿出你扯下花瓣时的感觉。”

迪克噗嗤笑了出来，镜子里的男孩笑如朝阳。

“知道啦，这只是一个慈善晚会而已。”迪克说，心中的紧张散去不少。

他在镜子里看见出现在门口的管家，阿尔弗雷德穿着熨烫过的燕尾服，精神抖擞。

布鲁斯站了起来，按了按迪克另一侧的肩膀。

临走时，威尔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一个韦恩，别低头。”

强光灯照亮这短短的路程，长枪短炮在韦恩们踏上红毯时闪烁频率骤增，分处三个不同年龄段的韦恩对两侧记者熟视无睹，在侍者的指引下进入，入座。

“很棒。”威尔小声夸道。

“看上去你不怕那些镜头。”布鲁斯也低声说，语气赞叹。

迪克局促地笑了下。

台上的主持人侃侃而谈，迪克坐在两位韦恩之间，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轮到晚会主办方发言，威尔起身，面带得体笑容地上台。

迪克看着话筒前的威尔，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比他不过年长七岁的“哥哥”是这么耀眼，他站在那里，聚光灯追随他而来。

迪克偷偷侧过脸，看向布鲁斯。年长几分的韦恩没有初见时不修边幅的胡须，仅是坐在那里，大腿交叠，像一个被宠坏的富二代一样懒散地坐着，一只手覆盖在迪克的手背上，像是要握住他。

韦恩，这个姓氏在哥谭这座城市里，是这么特殊。

而他，一个被收养的幸运男孩，是如今第三位韦恩。

现场嘈杂，他却逐渐平静，就像沉入水中，

于是他自始至终平视前方。

发言结束了，首次在哥谭公众面前亮相的布鲁斯·韦恩被团团围住，威尔·韦恩带着迪克，径直走向餐桌。

“虽然已经叮嘱过了，但我还要重申，不要喝酒，”威尔自然地切下一块蛋糕，装盘递给迪克，“想吃就吃，平时可吃不到这些。”

上车后，威尔和迪克坐在后座，老老实实地系上安全带，布鲁斯坐在副驾驶座上，司机是永远可以信任的管家潘尼沃斯。

“你们猜明天公报的头条是什么？”威尔问。

“韦恩出席慈善晚会？”迪克想了想，说。

“布鲁斯·韦恩回归哥谭，”布鲁斯随口猜道，“或者是飞天格雷森被亿万富翁布鲁斯·韦恩收养。”

裤兜传来震动声，威尔摸出电话，看了眼号码，接道：“韦恩兄弟战争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没有这个电话。”

“吉阿娜。”威尔接起了电话。

打进电话的人似乎专程为此事来电，迪克听见威尔说“不行”“就这个”“辛苦了”后就挂了电话。

“明天你们就知道是哪个了。”威尔最后说。

迪克觉得布鲁斯说的是对的，他看见威尔看了眼副驾驶座。

因为昨天晚上的话题，迪克特意抢在布鲁斯前从管家手上接过新一期《哥谭公报》。

布鲁斯也没恼，也许是因为迪克不止一次倒吊在吊灯惊吓过路韦恩、从高大的花瓶摆饰后突然蹦出来吓人……总之，社团活动和作业没能消耗完迪克的精力，让迪克为融入彼此生活的进程做出卓越贡献。

而在他试图用言语阻止迪克的行为时——他怕自己不小心还手伤到男孩，迪克一句“我以前在马戏团时也这么和家人一起玩”堵住了布鲁斯之后跟着的话语。

迪克曾是飞天格雷森家族的一员，马戏团是他从小长大的家。或许威尔和阿福都很高兴看到男孩这么活泼，这说明他把这里当作他的家。

“哇呜，”迪克惊叹一声，“这是我第二次上哥谭公报，还是头条！”

“我记得哈利马戏团来哥谭时，格雷森也上过头条吧？”布鲁斯说，站在迪克身后看向报纸。

“这不一样，那个时候我还没上台表演过，报纸里并没有提到我的名字……而且那篇报道只占第四版一小部分，现在可是头条。”迪克说。

威尔端着黑咖啡经过，伸头看了眼公报头条。

《理查德·格雷森被亿万富翁布鲁斯·韦恩收养》，下面小字第一句话就是“被媒体叫做黄金男孩的理查德·格雷森曾是著名的飞天格雷森家族的一员”。

确实是头条。

“迪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威尔瞅了眼兴奋的迪克，准备泼盆凉水，“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因为韦恩这个姓氏登上报纸。”

“我们会确保你的生活不会被公众、媒体打搅，除非你准备好进入公众视线中。”布鲁斯说，双手搭在迪克背后的沙发上。

“布鲁斯，威尔，我很感动。”迪克说。

“爱你，迪克，”威尔空出没有端着咖啡的手，向他比了半个爱心。

迪克也伸出手，做出和威尔加在一起刚好是完整心形的手势：“我也是。我也爱你，布鲁斯。”

布鲁斯沉默几秒，保持“队形”地说：“我爱你们。”

不过他没有比心，两只手顽强地撑着沙发背。

“顺便一提，布鲁斯，”迪克想起什么，收起报纸，两只手压着布鲁斯的手背撑起自己，跪立在沙发上，“虽然你收养了我，但我不会叫你爸爸的——你才比我大十岁。”

“他可是你的养父。”威尔在一旁凑热闹。

“这是你的自由。”布鲁斯没搭理这个煽风点火的弟弟。

威尔咳了下，视线停留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上，拉长尾音：“你们这个距离——”

迪克瞬间跪坐，双手抬到两侧，做出投降的姿势：“拜托，别说下去了。”

相处这么久，迪克已经能猜出威尔后半句话是什么内容，他祈求布鲁斯没听懂，纯洁的亲情不畏惧诋毁，但他怕尴尬。

祈求似乎有效，布鲁斯神情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威尔，自然而然地站直，双手垂在裤缝两侧。

迪克暗自松了口气，伸手捞水杯。

另一边，走到足够远时，布鲁斯闲聊提起：“迪克似乎在某方面有些敏感。”

威尔和布鲁斯对视几秒，担忧又懊恼地应道：“是我的疏忽……我没注意到。”

布鲁斯犹豫了下，抬手，揽住威尔的肩膀。

“别自责，”他安慰道，“我们多陪陪他。”

-

“你们部门是失窃了吗？”威尔站在曾经的军用研发部门口，问身边的卢修斯·福克斯。

“没有，是有一些仪器设备搬走了。”卢修斯说，“卖给一些富豪，和警察们。”

卢修斯顶着威尔居高临下的审视，面不改色。

“原来如此。”威尔说，后退一步，看着卢修斯贴上封条。

“北区的教堂修好了吗？”威尔看着新闻，阿卡姆疯人院在镜头中一闪而过时，问道。

“还没。”吉阿娜答。

威尔回头，看向秘书。

“韦恩先生调走了工程一队，北区的教堂修缮预计是明天完成。”吉阿娜说。

“什么时候调的？”威尔问。

“您出差后的第三天，福克斯批准了。”吉阿娜说，补充了一句，“调令上有您的盖章。”

威尔沉默几秒，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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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我们是亲兄弟，对吗？”威尔问。

阿尔弗雷德在厨房，迪克在房间里写作业，他拉着布鲁斯的手臂进了书房。

“当然，我的弟弟。”布鲁斯说。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调用工程一队吗？”威尔看着那双钢蓝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我想在韦恩公园的中心湖旁修观景房和地下车库，福克斯告诉我工程一队的效率最高，我就调用了，”布鲁斯顿了下，声音带上歉意，“我好像用了你的印章，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威尔慢慢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底莫名的情绪一扫而空。

“不，没什么麻烦。”威尔神色如常，除了眼睛里的不高兴外，声音带着丝丝寒气，“我只是有些奇怪，就想来问一下你。”

“福克斯大概没有告诉你，工程一队专门应对一些北区的教堂以及部分公共设施的建设和维修，只听集团总裁的调令。下次如果有类似的需要，你可以聘请四队五队。”威尔想了想，解释道。

“好。”布鲁斯应道。

“我的湖边别墅修好了，要不要来一次野营？”卡着迪克下到一楼休息的时候，布鲁斯对在场的另外两个韦恩提议道。

“这么快？”迪克惊讶出声。

“好啊，”威尔看向迪克，“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布鲁斯在湖边修房子的人吗？”

“很显然，您确实是。”管家说。威尔向阿尔弗雷德投去幽怨的小眼神。

作为哥谭资本的代表，威尔不会吃着资本的饭还摔其碗，但当他看到那栋别墅时，依然为人类享乐时无尽灵感感到震撼。

“你就让我发的工资最高的工程一队给你修这样的别墅……”威尔合上自己的下巴，深吸了口气。

迪克站在观赏车旁，也是呆滞的模样。

布鲁斯几乎把满意大写贴在脸上，说：“这样才能全方位无死角欣赏美景。”

“这和没有墙壁有什么区别？”威尔指着一眼能望到湖对岸的玻璃墙，疑惑提问。

“能挡风挡雨挡子弹，并且隔音。”布鲁斯边说，边从车上搬烤架和食材，“来帮把手。”

威尔郁闷地看了眼通透的别墅，也去拎东西了。

“要不要等下去地下车库看看？”布鲁斯顺口问。

“不了。”威尔叹了口气。

“我要去！”迪克一蹦一跳地喊。

“那里还没修好，未成年禁止入内。”布鲁斯大声说。

“这不公平，你刚才还问威尔去不去的。”迪克抗议道。

“等你能坚持十秒再说。”布鲁斯语气坚决。

“什么十秒？”威尔狐疑。

“我在教他格斗，”布鲁斯面带温暖的微笑，“哥谭的男孩子要学点什么防身。”

威尔认同地点头，说：“嗯，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

时间倒回威尔·韦恩出差前一周的一天。

“我知道你经常晚上溜出去。”迪克说。

“所以呢？”布鲁斯问。

“我要和你一起，不然我就告诉威尔。”迪克直接亮出筹码。

“你怎么知道？”布鲁斯问，他确定自己之前都是在迪克睡下之后才摸回庄园的。

“你先答应我。”

“我答应你。”

迪克爽快地给出答案：“我看到阿福晾的衣服里，有几件不可能出现在庄园里。阿福、威尔和我都没穿过，只可能是你穿的，但我白天没见你穿过，所以只能是你晚上偷偷穿的。”

“别担心，威尔从不去烘干室，他不会知道。”迪克问，“你是怎么溜出去的？”

“等你的身手能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布鲁斯说。

“怎样能让你满意？”

“你彻底学会了我教你的技能，我就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