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托起飞鸟的羽翼,罗宾划过一条曲线,轻盈地踩上一只滴水兽。
“即将进入五号目标。”迪克按着收音按钮说。
如正月十六般明亮的月挂在夜幕上,罗宾站在钟楼的阴影中,俯视着一街之隔的废弃工厂,那里荒草丛生,扑拍着翅膀的蝙蝠闪瞬而过。
橘黄的暗淡灯火隐约透窗,大门半掩。
自路灯向上吹的风大了起来,明黄的披风猎猎作响。
“B,”迪克按着收音按钮,“五号有问题。”
路灯的灯泡稳定发光,照亮了工厂的正面,没有坏掉以烘托气氛,看似正常。
——除了灰白的外墙上画着的小丑笑脸。
“收到。我尽快赶来。”蝙蝠侠说,“一切小心。”
钩爪枪收起,迪克悄然潜入工厂——从屋顶的通风口。
深更半夜谁走大门啊。
工厂里大多数东西都积着厚厚的灰,好在迪克有丰富的梁上君经验,直奔亮灯的方向。
余光向下扫到某个地点时,迪克停了下来,在阴影里看向那里。
好消息,找到失踪的三个人了;
坏消息,没有房梁。
“B,发现目标。”迪克说,“现场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语言描述,罗宾。”
“相机三角架下方有一个透明材质的鱼缸——立方体,一人浴缸大小,盖子在一旁的地上,里面有某种不明的无色澄清溶液。”
“像是特意让别人知道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挪出来了。”
“收到。”布鲁斯说,“不要妄动,我马上到达目标地。”
高大的义警站在钟楼顶端,灵界里那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整个废弃工厂,小丑的喷漆画和他隔着一条空荡荡的街和屏障对视,刺目地嘲笑着沉默如雕塑的半步半神。
里面的生物出不来,外面的东西进不去。
但通讯正常运作,屏障并非完全隔绝,可以破除——
——就是需要时间。
“我需要更多信息,罗宾。不要中断通讯。”他一边保持联络,一边尝试撕开屏障。
“鱼缸本身没有任何标识,盖子边缘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
男孩刻意压低的呼吸平稳,细微的沙沙声传来。罗宾在移动。
“等等,笼子后方有个绿色的小东西!”
布鲁斯右眼一跳。
一株墨绿色的嫩芽浮现眼前,无根无枝,直挺挺地立在地砖上,透明如胶水的某种东西汇聚在芽和铺着灰尘的地板连接处,却没有沾染灰尘,在灯光下像凝固的水。
迪克的声音同时响起:“……像一小截新生的墨绿色枝芽。”
男孩的呼吸声大了一点。
“芭……人质情况不对,有人流鼻血!”
“罗宾,”布鲁斯顿住,说,“撤退。”
屏障碎裂。
“现在!撤!”
扑向工厂的巨大蝠影之后,几个街区外的警车车队正鸣叫着赶来。
今晚值夜班的警察们兵分三路,一路顺着韦恩集团的线索赶往工厂,一路镇守警署以防偷家,还有一路,放任有钱有关系(指跟戈登的友谊)的韦恩进入医院探望。
没错,警署封锁了一整栋住院部,连医生护工都不许进出。
某医院重症监护病房旁,威尔和医生并肩,隔着玻璃隔窗看向里面没有动静的病人。
床旁监护仪数据平稳,微弱的夜灯打在昏迷的病人身上,床头的标识牌注明了病人的身份——
詹姆斯·戈登。
“如果我不在这里,”威尔说,“你是不是就打算进去了。”
医生意味不明地哼笑两声。
“你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威尔接着说。
他那双钴蓝的眼对着玻璃上倒映的医生。
祂的注视下,医生的右手从无尘服的口袋中抽出,啪地,紧紧覆盖在医生的下半张脸上,五指收紧,扣住抖动的脸颊肌。
威尔静静地看着,直到医生停下颤动,放下右手。
幅度大到怪异的笑容显露出来,映在两人身前的玻璃上,映在两人的视网膜上。
“多么——傲——慢——”
医生刻意拉长语句,辨识度极高的声音诡谲,足以让每一位近十年未离开过本土的哥谭人惊叫奔逃。
“离开这里。”想了想,并不认为自己傲慢的威尔选择无视,转而说道。
医生抽出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枝无叶的玫瑰,插进无尘服胸前的口袋,露出娇艳饱满的花。
“只需要糟糕的一天,就能把最理智的人活活拉到疯子的层次*……”医生抚摸柔软的花瓣,话语伴随着微妙的笑,“无一例外。”
“傲慢的人,正直的人,多管闲事的人,尽忠职守的人……你我和正常世界的距离,只有糟糕的一天*。”医生说,咧着与小丑如出一辙的笑容。
威尔直直地盯着医生。
“我很期待。”威尔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条走廊回荡着刺耳的笑,医生笑得直不起腰。一墙之隔的病人安然沉睡,好像所有声音都被封锁在短短的走廊中。
“笑够了?”
医生碾去眼角的水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怎、怎么,哈哈、笑得够?”
“拉下帷幕之前,都是笑话!”
威尔沉默一瞬,说:“希望你落下帷幕后还笑得出来。”
他再抬起头,望向戈登,玻璃上只倒映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