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凭能源打造社交中心
迷迷蒙蒙,浮浮沉沉,佘凌坐在一艘小船中,周围波涛溅进船里,船舱内的水越来越多,很快就浸湿了运动鞋。
她正在烦恼,空中一个声音响起:
“临时管委会紧急通告……”
佘凌一头栽进水里,她抖了一下,拼命喘气,好容易睁开眼睛,原来是个梦,自己此时特别想上厕所。
然后她发现,那个声音来自广播:“……请大家自救互助,共度难关。”
车站内一片抱怨:
“吵吵闹闹,不让人睡个好觉。什么?停水停电?这可怎么过!”
“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打热水,赶在这个时候断电,就不能再撑一撑吗?”
佘凌看一眼左腕上的夜光手表,5:06。
三分钟后,顶部本已寥寥无几的灯管全数熄灭,空间内部瞬间一片漆黑,避难人群中,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孩子的哭声,病人的咳嗽声。
混乱之中,忽然一道雪白的光柱亮起,佘凌一只手按在发电机上,打开应急灯。
这一道光如同清泉,低落在烈日下滚烫的岩石上,仿佛能听见水汽蒸发的滋滋声,光源附近的紧张登时稍有舒缓,可以听见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伍白雁望着那道光:“总算我们还有灯。”
又向周围观望片刻,倒下来重新戴上眼罩:“让我再睡几分钟。”
一个多小时之后,地铁站内出现另一种骚动,躺在地上的人们悉悉窣窣爬起来,料理早上的口粮。
“幸好保温杯里还有一点热水。”
“过了一夜,已经不很热了吧?”
“总比喝冷的要好,这里这么凉。”
佘凌把一个自发热包放进加热盒里,多奇怪呀,从前偶然搭乘地铁,没觉得站内这么低的温度,从酷热的地表钻进地铁,瞬间感觉清爽,然而她马上想到,十八号清早,那充满秋意的空气,手机光线下,仿佛树叶都黄了。
锅里煮着麦片粥,下方的加热盒里发出轻轻的,咕嘟咕嘟的响声,佘凌仿佛看到一个个细小的水泡,从自发热包周围冒出来。
她盘膝坐在那里,左手撑着下颏,望着金属锅出神。
情绪对人的影响是多么大啊,强烈的震动之下,周围的一切就都失去了色彩,以至于不过一夜之间,眼中的世界就变换了季节,明明是生机勃发的夏季,却给自己看成了秋天,居然连树叶都以为是枯黄了,在小说中,这样的描写很能够烘托人物的心情。
十几分钟后,佘凌揭开盖子看了看,便向旁边招手:“海丽,粥煮熟了。”
关海丽过来装了三碗粥,还剩一层粥底:“这个留给你们吃吧。”
佘凌摆手:“我们也备了麦片,水冲一下就好。”
即食原味燕麦片,热水冲泡一两分钟就可以吃,海丽那边是很传统的燕麦,要煮十几二十分钟,“给老人吃,营养价值高”,难怪老太太百岁寿星。
关海丽笑道:“省了再烧热水,配一点什么就当早餐,早晨反正吃不多。”
通道的另一侧,五六米外,一个穿着夹克、肩膀宽阔、满脸胡茬的男人斜睨着这边,几分钟之后,狠狠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现在知道,俄罗斯啷个那么硬。”
旁边一个消瘦的男人抬起沉重的眼皮,懒懒地问:“为什么呢?”
“能源啊。”
左手石油,右手天然气,是世界经济重要的发动机,纵然傲气一点,谁能奈何他呢?只凭能源,就可以换来自己需要的一切。
就比如对面的那个人,别人愿意用麦片就来换发热包的能量。
考虑不周啊,打开背包看一看,有方便面,有面包香肠,有罐头,偏偏没有加热材料,作为一个资深驴友,自己家中库存有固体酒精,但进入地铁的时候给收走了,如今的自己,空有万次火柴,没办法烧水。
再看一看人家,自发热包,烧水煮饭都好,像是加热包这种东西,自己从前是看不上的,太小儿科了,住宿舍的学生应该用得到,又或者是女人野营,大概愿意用这个,并不是自己性别歧视,确实曾经刷到过视频,一个女子在雪地过夜,靠自热包挺过漫长寒冷的黑夜。
当时自己就和朋友吐槽:“女人用这个也就罢了,咱们如果去青海西藏探险,可不能靠这种东西,太丢脸了。”
是男人就应该生起野营的篝火,而不是婆婆妈妈用什么自热包。
哪知在核末世,自热包派上大用场,这是对自己的讽刺。
此时,同伴听了他的话,笑了一下:“自热包嘛,也是侥幸,本来按规定,也不准带进来的,现在放宽了,只要不是明火就行,况且早晚会用完的,真的到了野外,还是要看动手能力。”
所以,别那么愤愤不平了,毕竟,那位阿姨心也不错,硬是回礼两个卤蛋。
说起卤蛋:“忆哥,卤鸡爪还有吗?”
健壮男人打开背包,翻了几下,丢给他一个真空塑料袋:“给你,只可惜没有啤酒。”
捷顺购里的啤酒早已卖空,那些人真想得出来,无人值守的便利店,没有网络不能扫码,就放一张大钞在台面。
照明系统彻底关闭之后,地铁内显得更加昏暗,起身望去,也能看到点点光亮,如同黑夜之中跋涉高原,零星的牧民篝火。
出乎佘凌的意料,这种情况下,社交反而更加活跃。
“老师,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发电机?给手机充一下电,我充电宝里的电用完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电量摇满。”
佘凌向那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笑了笑:“尽管用吧。不过,这种时候,手机有什么可看呢?哦,你下载了电视剧?”
“片子早就看完了,现在只好玩游戏,在这里真无聊,我从前看的末世片,都很有故事情节的。”女子耸耸肩,握住发电机的手柄,快速摇动。
“没有网络,可以玩游戏吗?”
“消消乐,不用网络也可以打。”
女孩子瞪大眼睛望着佘凌:老师,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单机游戏?
佘凌乐道:“消消乐啊,是很能杀时间的。”
还是在亚新,短暂的午休,有一阵吃了饭回来,就玩消消乐,屈指一算,十几年了,啊,时间。
谈起末世的无聊,每个人都有许多话要说。
“从前觉得上班很烦,每个周工作六天,经常要加班,有一回过了半夜十二点才回家,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存够养老钱,彻底辞职不干,不过像现在这样的休息,也不是我想要的。”
“单休还加班,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
看到对方笑嘻嘻望着自己,却不说话,佘凌忽然醒悟,自己的反应好像不是她想要的,于是赶忙补了一句:“现在的情况,青年人的健康身体,更容易坚持下来。”
她这句话触动了洪欣:“这种时候,谁都难过,不过你们毕竟还年轻,体力好,哪怕是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开荒种地,重新开始,也能应付的来,我们这个年纪,哪里负担得起那样的辛劳?本来都已经退休了呀。别说是我,六十多岁,小凌今年四十几岁,我看她也顶不住。”
佘凌:嘿嘿嘿!洪阿姨,你看得真准,我确实就是,只能慢慢做。
小丁在野餐地垫上向这边探了探身体:“可是阿姨,我们经验不足,需要长辈指导。比如早知道,我也带发热包。”
龙柏真笑着说:“你真会说话,要说我们呢,毕竟多吃了几年的盐,生活经历还是有的,你们听那位祖祖说话,很能学到东西呢。”
成天和大家讲,当年怎样应付日本,虽然没有去前线,但后方的生存战争也很严酷,整天不是寻找食物,就是躲警报:“防空洞也分高低贵贱,就和人一样。”
难为她老人家,一百多岁了,还这样喜欢说话,半个小时都不觉得累的。
这边聊得热热闹闹,不时有人过来借用厕所,或者借充电,明亮的灯光下,俨然成为一个小型交际中心。
“美女,我叫丁兆伦,大家叫我小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蔚,蔚蓝的蔚。”
佘凌很开心,把平板丢在一边:“虽然这里条件有限,但能聊聊天也不错。我和你们说,如果是不喜欢榴莲呢,就试一试榴莲酥,又香又甜又软,没有那种奇特的味道,我妈受不了榴莲味,但能吃榴莲酥……”
林蔚笑道:“凌姐,你性格真好。”
龙柏真拍着佘凌的肩膀:“她呀,从前可不耐烦这些,从早到晚就只知道看书,要么就是打电脑,不和人说一句话的,一说起日常中的这些事,就觉得无聊。”
伍白雁抿着嘴乐:“凌姐是个文化人。”
正在热络之中,不远处忽然“咕咚”一声,然后便是一个女人的尖叫:“老公,你怎么了?”
旁边一个男人说:“他晕过去了,平时有没有心脏病?”
“没有的,我老公身体特别好,去年还跑马拉松。”
佘凌跳起来,去翻医药箱:“硝酸甘油!”
几个人七手八脚,撬开那位阿叔的嘴,将硝酸甘油给他含服在舌下,又有人飞跑去召唤急救。
十分钟后,一名女子赶过来,连续做二十分钟心肺复苏,患者毫无反应,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一只小手电,拨开患者眼皮,照射他的瞳孔:“病人已经死亡。”
阿姨难以置信:“为什么会这样?医生啊,他今年才五十六岁,身体好得很,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女子将手电关闭,放回口袋里:“正常人也可能突发心脏病,造成猝死,可能是因为年龄,也可能是压力过大,或者过度劳累,所以请大家放松情绪,留意自己的状态。还有……把他的尸体抬出来。”
她起身向外走,佘凌跟了上去,低声问了几句话,转回来后,龙柏真悄悄问:“你和她说些什么?”
“我问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她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