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窗户外头传来几声猫叫，见里头没人搭理，又轻轻敲了几下窗框，“小澈，小澈——”

程澈揉揉眼睛，听清外面的声音，一骨碌从书房的长沙发上坐起来，走到了窗边。

程奕正一手抓住窗台栏杆，一手趴在窗户上往里看，身后的晨光照得人眼晕。

“哥！”程澈压低声音，一阵惊喜，“哥！”

自从被老爸关到书房，这已经过去两天了，老爸也不打不骂，一日三餐都叫门口的保镖送进来。

那俩保镖一个比一个高大，锁门的速度像是练过好几年，程澈一点闯出去的机会都没有，硬是吃了两天牢饭。

程奕跟老爸争取过几回，那天晚上还差点吵起来，老头子软硬不吃，程奕也没办法，又不敢贸然告诉老妈。

“哥，”程澈从来没觉得程奕这么帅过，吃力扒在窗台上的样子，简直像骑彩虹的白马王子。

他光脚跑到门边，听了听动静，又蹬蹬蹬跑到窗边，一点点蹭开窗户，“你咋上来的？”

“从我屋窗台一点点挪过来呗，”程奕撩撩头发，“有没有点动作电影的感觉？”

“有，可太有了，你就是我亲哥，”程澈慢慢把窗户全打开了，“老爸呢？”

“一大早就去公司了，”程奕往回挪了一步，“你慢慢爬出来，沿着窗台爬到我房间，然后趁机溜了，我帮你看着那俩保镖。”

老爸的书房跟程奕房间离得挺远，中间隔着衣帽间和程奕的书房，有走廊转角挡着，保镖大概看不见。

程澈看着程奕努力的腿，摇摇头，“不用，我跳出去就行。”

“这特么二楼，”程奕低声说，“你特么腿断了怎么办！”

“断不了，”程澈目测了一下距离，看起来还行，“我先跳到后院的棚子上，然后再往下跳，又不是一口气跳二楼。”

“我看你是疯了。”程奕有点恐高，往下看了一眼，汗都快下来了。

“没疯，”程澈穿好鞋，“哥，谢谢你。”

“别在这煽情，到时候请我吃饭就行了，”程奕抓着栏杆，“要不你回去得了，我找老妈来。”

“不用。”程澈深吸一口气，闭眼睛跳了下去。

以前中二时期，也幻想过下坠，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真的往下跳了，还真有那么点打破再重生的意思。

不过最大的感受还是脚疼。

这棚子是老妈喝下午茶用的，顶上铺的是大理石，硬得离谱，程澈这么一跳，身子往前蹭了一下，鞋掉下去一只，脚侧边连着小腿都丝丝络络的疼。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爬起来再往下一跳，落在柔软的草皮上。

头顶晨光耀眼。

程澈在草上躺了一会，爬起来翻过院墙。

忍着疼往小区门口走，准备给万泽打电话叫他来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还在老爸那里。

“靠！”这下还真有点一无所有的意思。

程澈摸摸兜，在外套兜里找到一百块钱零钱，抬手打了个车，“师傅，去最近的银行。”

还好这家ATM可以无卡存取，也还好程澈记得自己私房钱的卡号，取了点钱出来，心里才算踏实。

“有空吗，”程澈站在街上，看着对面奶茶店门口的长队，“建设路银行，来接我。”

“你是...程澈？”万泽在那边有些迟疑。

“嗯，借的手机，”程澈说，“来了再说。”

撂了电话，程澈把手机还给那个买菜的阿姨，蹲银行门口等着。

一辆荧光绿的跑车嗖地拐过来，轰鸣声能传出三条街。

万泽在上面下来，一路小跑，“打你电话也不接，问你哥，说你叫老爷子锁家里了，咋又跑出来了，咋了这是，这么落魄？”

“跳窗户跑出来的，”程澈站起来，眼前晕了一下，大概是没吃早饭的缘故，“手机叫老爷子扣下了，身份证也没拿出来，你帮我去酒店开间房。”

“开什么房啊，去我那。”万泽拉开车门。

“不方便，”程澈跟着他上车，靠在座椅上，“我想一个人静静。”

“澈，你干啥去了，”大川在那边呼哧喘着气，跟刚跑了八百似的，“逃了小半星期课，也找不见人。”

“有点事，”程澈穿上拖鞋，到酒店房间门口拿外卖，“你这干啥呢，叫人追杀了？”

“别提了，”大川应该是找地方坐下了，“学校野猪又出栏了，我从食堂出来，差点叫它撞上天，可惜我那份黄焖鸡了，排好久队买的呢。”

程澈笑得有点放肆，“那小猪是咱们院长的重点项目，宝贝着呢。”

大川也跟着笑，“你啥时候回来，一会是老杨的课，再逃容易挨削。”

“不是周老师上吗？”程澈用牙咬开外卖筷子袋。

“周老师有事，好像去什么展销会了，得周末回来，”大川叹口气，“不说了，我得赶紧补论文了，老杨课上要。”

“嗯，”程澈打开外卖盖子，羊肉汤饼，还是热乎的，“川儿，一会上课帮我把电脑带上，我论文在里面。”

“得嘞。”大川挂了电话。

万泽这手机有点问题，接电话有点杂音，程澈一个电话打完，耳朵里面痒痒的，忍不住捂住搓了搓。

在酒店躺了一天，到上课的时候，倒是没那么颓废了，就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盯着讲台上杨总的脸出神。

上完周五的课，程澈也没跟大川他们出去浪，一脑袋扎进了实验室。

西瓜种子有了，得赶紧处理一下，还能赶在毕业的时候出成果，一切都不算晚。

下午实验室放假，里头就一个研一的师兄在，俩人各自做着实验，谁也不打扰谁。

等傍晚四五点钟，那个师兄脱掉实验服，打个招呼就回去了，实验室就剩下程澈一个。

弄好西瓜种子，又想起来下学期的比赛，韩老师给程澈报了名，这会就得开始准备。

这一天到现在，程澈观察了无数切片，眼睛都快花了。

“小片片你听话哦，”程澈转了转显微镜，“小机器你也听话，叫程澈哥哥观察一下。”

比赛主题有点难度，程澈没接触过这个，坐起来有点费劲，弄到后面，渐渐开始烦躁。

他拿起一个新做好的切片，放到显微镜下面，抓住镜头当话筒，“好，下面上场的是来自基地二号田的38号程澈同学！”

“程澈同学出身正统，长势喜人，从小到大都使用优良天然肥！”

他歪歪脑袋，捏着嗓子，“哎？那么请问程二少的实验结果怎么样？”

“好，”程澈正了正领子，“应广大观众的要求，现在开始对程澈同学进行观测，现在，让我们把目光聚集到程澈同学的身上，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程二少！”

他闭上一只眼睛，慢慢移动镜头，旁边屏幕上显示出放大的画面，“现场调试结果显示，程澈同学染色均匀，可以观测！”

程澈拧动几下，注意着屏幕上的图像，虽然有些不满意，不过总算是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他打开手机，带着屏幕拍了几张照片，“我们恭喜程澈同学，正式c位出道！”

“鼓掌！”

程澈卖力地拍了拍手。

“咦，程澈同学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离开颁奖台，径直走向废物箱，纵身跳了进去！”

啪。

程澈松开脚上开关，合上了废物箱的盖子。

“看来，程澈同学并不想这么快出道，他只想做个废物。”

“那么程澈同学为什么要当个废物呢？”

“让我们采访一下程澈同学，咦，程澈同学怎么哭了？”

程澈靠着试验台蹲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跟小孩似的，哭出了很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