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看,这满纸淫词秽语,实在是……不堪入目……”
“那贱人现在何处?”
贵人章佳氏被押解着跪倒在皇帝面前,“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实在不知这些东西是如何进到臣妾寝宫的,请皇上明察……”
此时侍卫首领匆匆来报,一名董佳氏的侍卫服毒自尽了,在他的私物中还发现了一些信件和一只不寻常的香囊。
“哼,还死鸭子嘴硬,别以为可以死无对证,这白纸黑字可是万万抵赖不得的!”荣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自己看吧,这纸上分明就是你的字迹,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他脸上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用力将那一叠信纸往她面前重重一摔,单薄的纸页伴着墨迹在空中纷纷扬扬回旋飘落,像一场谢幕的挽歌。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臣妾从来就没见过这些信……”
荣妃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转瞬间便扳起了严肃的面孔:“皇上,这章佳氏是臣妾一手栽培,如今竟在臣妾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苟且□□的勾当,臣妾自知难辞其咎,还请皇上治臣妾失察之罪。”
皇帝露出早已不耐烦的神色,“罢了,你且将这贱人严加看管,也算将功折罪。朕自有发落。”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章佳氏?”
“你告诉她,念在她服侍了朕一场,会全了她一份体面,不会迁怒于十三阿哥和公主,让她安心上路吧。”
“这么说皇上不打算处置十三阿哥和公主们了吗?”
“他们还小呢,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
梁九功捧着白绫和毒酒来到钟粹宫时,云颖正被五花大绑着关在自己的寝宫里。
“给她松绑。”
“梁公公,求求您了,请您向皇上通报一声,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想向皇上亲自解释……”
“您想见皇上,皇上可是再也不想见您了。皇上吩咐了,要您安心上路,还许给您死后哀荣,您去了之后,皇上会晋您为嫔位,也不会牵连到您的母家。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奴才奉劝您一句,为了十三阿哥和公主们今后的前程着想,您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您就赶紧选一样上路吧。”
可她如何肯甘心就这样轻易赴死,“不,我现在不能死,我还有话想对皇上说,求求您让我见皇上最后一面吧……”
梁九功登时怒不可遏,将她一脚踹得匍匐在地,冷笑一声,“合着奴才的话您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皇上许了您体面,您自己不想要这份体面。看来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奴才实话告诉您,皇上也就是看在十三阿哥的份儿上才给您留三分薄面,您要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可就别怪奴才不客气了!”“咱这还要回去交差呢,可不能误了时辰。”说着一个眼神示意,手下几名爪牙即刻会意,抄起一条白绫勒上了她细细的脖颈,竟合力将其活活勒死了。接着带着手下了了差事便匆忙回去复命了。
她的哭喊声撕心裂肺,让溱溱在很久以后还心有余悸。怎么会是她呢?难道她是被自己身边的奸细出卖了吗?她尚未从这场惊险的风波中回过神来。但她转念便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看来此事并非冲自己而来。她早就料定此次劫难云颖必是凶多吉少,可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欣喜之中的她眼下无法顾及这许多。钟粹宫叩响了长长的云板,通报着章佳贵人病逝的讯息。她折了一只纸船缓缓送入池塘让其顺水而下,这宫里向来人命如草芥,她们就如同两只在暗夜的海面上航行的渡船,即便共历过暗礁险滩,终究也只能各自珍重各自就近的平安。还是等风波平息了之后再找机会为她放一盏灯吧。
安安听闻了这场骚乱,也偷偷溜了出来。他看见她的尸身被众人手忙脚乱地抬起,那朵他亲手插在她鬓间的海棠花堕入尘土,他试图上前拾起,但转瞬间便被纷乱的脚步踩烂化作污泥。若朗站在身后轻轻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你不去安慰十三弟吗?)
“他是你的兄弟,该安慰他的是你呀。”
是吗?可是他不会想见到我。他已经彻底厌弃我了。安安心想。
(你为什么不讨厌这样的我?)他有些自暴自弃,毕竟眼前之人从不曾真正属于过自己。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
你应该尽情地厌恶我,否则我于心不安。因为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个又敏感又笨拙的自己。
若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知道吗?150亿年以前的一次大爆炸才有了今天的宇宙。经过了150多亿年直到现在,出现了你、我、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缺一不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一个数字、一个符号,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所以你要珍惜你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把你看得格外重要。” 头顶的银河如一缕烟雾在天幕上氤氲弥散。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番话。或许是寥落星河让他生出了作客异乡的天涯羁旅之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其实就连他本人此刻也尚不分明,是他为其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让其在自己的心中渐渐有了无与伦比的分量。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黑暗中他感到一股冥冥的力量,望不见尽头的夜色仿佛一只潜伏在虚空中呼吸的巨兽,黝黑黝黑的庞然大物横亘在其间蠕动,有规律地膨胀收缩,虎视眈眈地伺机吞噬掉觊觎已久的猎物。
“你要听从自己的内心。面对绵羊的时候就像绵羊一样,而面对凶兽则要像凶兽一样。”
安安情难自抑,再也不愿违抗自己的感情,一头扑进若朗的怀里将他紧紧拥住,如行将溺水之人紧紧抱住救命的浮木,所幸那宽厚有力的臂膀温暖地回应着他。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与其融为一体。良久,他仰起头凝视他蓝色的双眸,就在这冷霜般的月夜里片刻温情的时分,他却偏偏听见肚子里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噜的声响,他不由自主地舔舐着干裂的双唇,顿时感到饥渴难耐。
(猫猫欠rua了!)
翌日安安又来钟粹宫探望自己的额娘。十三弟此刻也被荣妃叫到自己的寝宫里向他交代着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能不叫人心有戚戚。他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记忆中她总是娇俏可爱宛如少女一般。虽然自己和十三弟之间已然闹翻,但他却并不讨厌章娘娘。她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在这拜高踩低的深宫里只有她会时常陪伴额娘一并聊天品茶,刺绣赏花。虽然皇上对阖宫上下隐瞒了她真正的死因,可她身边亲近的人自然心知肚明。忽然听得外间一阵扰攘嘈杂,竟是宜妃押了章娘娘的贴身侍女沁如来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