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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圣诞夜的苹果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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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回宫之后,安安似乎总感觉到若朗在有意回避他,哪怕他已经可以全然信任他——他们之间的爱经过了恨的淬炼已臻完整。但他仍旧陷入了与生俱来的被遗弃的孤独感中——抛弃不一定是实在的体现,也可以是情感上的距离和亲密中填不满的真空。这让他痛苦,也让他感到与生俱来的亲切。他感到他恋爱了——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的险阻。或许这份感情只是漫长的生命乐章里一个最动人最华美的咏叹,但也正因为知道将来可能面临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他才分外珍惜当下的锦绣。他将带着对逝去的美好年华的追忆渡过人生静静的河流。于是他像一个无底洞一般贪婪地需索着无尽的爱意,心底的空洞似乎永远也无法填满。因为哪怕亲密到水乳交融,仍会感到亲密中有填不满的孔洞,想要与对方血肉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消失溶解掉自己的存在,全然寄生于他的身体中。佛言:“爱欲之于人,犹执炬火逆风而行。” 二人的关系已如脱缰野马,朝着不可遏制的方向一路狂奔。没人知道这份缱绻柔情会将他们引向怎样黑暗的终局。只是他不会主动做勒紧缰绳的那个人。

保成拿起画架上的画仔细端详着,“你这画的是什么呀……春宫图吗?”

若朗无奈笑笑,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啊,你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实则却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保成一如既往地成调侃他。

“不是这样的,殿下。”他无法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反复纠缠他的噩梦,梦境中的内容过于难以启齿,以至于他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发泄那些折磨他的可怖的冲动。

“行了行了,都是男人,别遮遮掩掩的了。”保成不怀好意地拍了拍他,“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从前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是哪位让你动了凡心?”他明知故问地揶揄着。

“没有的事,殿下说笑了。”他起身欲送客,最近太子赖在他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哎哎……”他拉住他,“你之前不是说什么精神是至高无上的,而□□是卑下的吗?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那敢问殿下有何高见?”

他略一沉吟,“所有的爱情都是从精神开始的,但最终都会降落到□□……你笑什么?”保成见若朗忍不住嗤笑起来,不悦地嗔怒,“所以,□□之爱才是爱情的终极形式!”

若朗勉强忍住笑意,“这么说,殿下,您不信任人的精神吗?”

“精神这个东西,或许本来就是不值得信任的,”他沉思着摇了摇头,“当人精神上出现空虚的时候,最直接的填补方式却不是用精神,而是用身体。只有肌肤相亲时的亲密无间才能填补精神上的空隙。”

“可是自然界中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是易逝的、脆弱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包括人和人的身体。”

“那精神就能永垂不朽吗?”

“是的。人的生命终将逝去,但灵魂可以超越人的□□的有限性抵达无限和不朽。”他语气坚定,眼中有星芒闪烁。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当你太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没办法用理性去思考的。只能用身体的沸腾,去确认感情的浓度。所以爱一定是亲身亲历的体验。爱的终极,不是精神的水乳交融,而是□□的天人合一。”

若朗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回想起了那狂风落叶般的颤抖,那是足以将万物消匿的空白,也是将两个人不由分说合二为一的暴力。这力量让他们身不由己却无处遁逃。他正缓缓准备开口,却被保成抢了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匹狼画得真不赖,尤其是这小眼神儿,栩栩如生。”画中的狼竖起的毛发根根分明,绿色的杏仁状眼睛目光灼灼。

“多谢殿下谬赞。”

“至于这位姑娘嘛,看着眼熟,活像一个人。”

“或许是殿下您的错觉吧……”

“嘁,对了,我早就想说了,你能不能把那丑了吧唧的鸭子给扔了?”

若朗再一次出现在安安面前是圣诞节的午后——虽然当时他以为这不过是平凡的一天。他身披一袭雪意,站在安安面前目光闪烁游移。安安知道这是因他尚无法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俯下身去深情亲吻他的双颊——上帝晓喻众生,在圣诞夜去亲吻你爱的人,这份爱就会化作天上的星辰照亮人间的暗夜。他们无言相拥良久,沉浸在再次融合的渴望当中——那是对于生命完整性的渴望。还是若朗率先打破沉默:“我们来做苹果馅饼吧。”

若朗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净了手,麻利地扎起围裙——一如他从前数次在这里做的一样,开始称量面粉、砂糖和食盐,将它们轻柔地搅拌在一起。午后斜射进来的日光照射在案板上,他的整个身子也沐浴在光里,仿佛要将这难得的冬日暖阳也搅拌进面团里。

(让我来吧。)安安接过了他手中的勺子。

“好,那我去削苹果。”若朗笑着将手里的面碗递给他。

他拾起一只苹果,红色的果皮流畅地从刀下滑落。又将果肉从削好的苹果上切下,敏捷地切成稀碎的小丁,仿佛一位技艺娴熟的雕塑家悉心处理刀下的素材。切好的苹果丁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锅内,若朗回头望了安安一眼,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安发觉他在笑话自己,顿时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你的脸上粘上面粉了。”若朗掏出手帕温柔地替他擦拭干净,“真乖,你来帮我搅拌鸡蛋吧。”

安安点点头,将鸡蛋磕入碗中,又将蛋碗坐入温水一边隔水加热一边缓缓搅拌着。

文火熬制了半天的苹果终于熬成了粘稠的胶状,空气中弥漫起了丝丝甜蜜的气息。若朗将柠檬汁挤入,用勺子碾碎果粒,加入淀粉勾芡。安安将牛乳倒入油中,将拌匀的面粉细细筛入其中,再倒入搅成絮状的蛋糊,全力将所有材料均匀地搅拌在一起。

“你做得很棒。就用这只盘子来烤吧。”

二人配合默契有条不紊,安安将一半面糊倒入盘中,若朗在上面均匀地抹了一层炒制好的苹果酱,前者又将剩余的面糊覆盖抹平,后者在其上铺上一层切好的苹果片,最后又撒上松子仁点缀其中,方才大功告成送进烤炉。

等候最后的成品出炉的间隙,若朗像变魔法一般端来了肉桂苹果茶,温和地笑道:“肉桂性热,我看见《本草汇言》中记载它是 ‘治沉寒痼冷之药’,冬天喝最合适不过了。”

不到半个时辰,馅饼的香气便从烤炉中钻出,那甜蜜幸福的气息氤氲在空气中,让人感到幻梦般不真实的眩晕。若朗取出馅饼稍微晾凉,仔细分割成小块,金黄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馅饼入口松软香甜,果香浓郁,松仁酥脆。“我们把这块给蕙珠送去吧。”

安安点头赞同。

“什么声音?”就在距离蕙珠房间不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啜泣和恶毒的咒骂声传来。二人不约而同放轻脚步,“小狐媚子!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现在这副残废的样子,还想去爬太子的床?!别做梦了!”

“张嬷嬷,你在做什么?”若朗推门入内,厉声呵斥道。

她连忙赔笑道:“十二阿哥,温先生,奴才刚才不过是在教导她一些道理,声量大了些,您就不必挂心了。我们做奴才的,这都是常有的事。蕙珠,该换药了。”

“常有的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缝衣针?这也是常有的事?你个老奴才,看不出竟如此恶毒!我要如实告诉太子,你就等着发落吧!”

“温先生,您是洋人,没见过这个,我也不怪你。这是我们中国的针灸,我在给她治病呢!”

“骗鬼呢?还敢狡辩!”若朗回头和安安对视一眼,看见他也同样是出离的愤怒。安安上前挽起蕙珠的袖管,只见她手臂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针眼,显然是刚刚扎上去的。若朗被这残忍的虐待吓了一跳:“你还有什么想说?十二阿哥也在这,我们分明已经看见了!来人,把这个老婆子捆起来,押送到毓庆宫去!”

“我看你们谁敢!”她这些日子早就摸清了,这十二阿哥身边只有几个年少的小太监可供差遣。果不其然,经她厉声一喝,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孩子立即吓得战战兢兢地退后到墙角。她自认是太子妃的人,身份自不一般,怎能被个遭人嫌弃的病秧子阿哥和虚张声势的洋人乱了阵脚。

“罢了,今天先放你一马,快滚,以后不许你靠近她。”他不想因为这个老婆子坏了他和安安共度圣诞夜的兴致。转头又对身后的小太监道:“快去请太医,看看是不是许太医当值,如果不是,也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来。”

“是。”

“蕙珠,你哭了吗?她平时都这么对你的?”

蕙珠战战兢兢地摇摇头:“没有,嬷嬷平日里对我很好,真的。”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替她遮掩呢?”

安安轻轻扯了扯若朗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他知道蕙珠是有口难言,宫中势力盘根错节,这老嬷嬷又是服侍太子妃多年的人,纵使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若朗见如此只得作罢,“你的伤还没好吗?还是不能下床吗?”她长时间卧床养伤,身材已经微微浮肿。

蕙珠眼中噙着泪水:“温先生,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多了。只是张嬷嬷年纪也大了,就让殿下接她回去吧。”

“好,我会转告殿下。” 他打开食盒,“我和十二阿哥是来给你送新烤的苹果馅饼的,你趁热吃了吧。太医一会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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