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星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踏星小说 > 那些杀不死我的 > 第122章 撞破

第122章 撞破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枣树的枝芽映上窗棱,膨胀了的影在上面晃,极冷清的夜。

孟居安硬撑着不睡,到底没熬住沉入睡梦。

不知何时,脑里模糊一团的想法蓦地针尖一样刺入心田,他慢慢清醒,混沌的意识未曾拨开,汩汩清凌的柔软却自脚底板直升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涤荡洗濯而过,头顶似香炉袅袅腾起缕缕白雾。

气息是熟悉的,镌刻入骨,错不了。

眼珠在眼皮底下打圈子,孟居安不敢乱动,生恐惊跑了他。感觉到自己双脚贴在极温软的地方,仅隔着一层小衣,感受愈加明晰了,双脚被呵护地抱在怀里,贴着那脆弱的肚腹。

不能打草惊蛇,得一击成功。

孟居安真气贯入手指,隔了薄被弹出,确认人不能动了才抬下自己腿脚,硬撑着坐起来,身上骨头被砸碎了似的嘎蹦脆响。

“意儿,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多不好,”孟居安拉好他衣服,想到不能胡说八道,赶紧正了神色,“咱们好生说会话。”

“你累了,”陆知意轻声叹息,像是对待任性的小孩,“需要休息,睡眠能加速你体内三股真气融合。”

“行,不在这一时半刻。”孟居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到底也不容他躲来藏去,“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详细说说。”

“不是什么麻烦事,”陆知意一句略过,“我与他们进去,救你,最后出来。”

“过程呢?就是你们历尽千辛万苦不怕牺牲,克服各种艰难险阻与遭受的重重困难,具体说说。”

“是这样,”陆知意点头,“你说得极是。”

孟居安哭笑不得也就作罢,反正有的是人知晓来龙去脉。“好,不想说就不说。咱们就说说你出小院那天,晚上让我过去是什么意思?”

“你累了,”陆知意视线流转错开,又立即回转过来,“孟居安,你累了。”

“我累不累自己还没数了?”孟居安气极反笑,“陆阿宝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这关系有啥不能说的。”

“你真的累了。”

陆知意仍旧淡而无味的重复前话,这下真把孟居安给整郁闷了,“我怎么了你就这么敷衍……”

语未毕,清气萦怀,陆知意挨近了。孟居安心头一悸,根本想不起来未弹中他穴道,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呼吸不分彼此地交缠一处。眼前红光陡然一闪!刹那间飞雪漫天琼瑶匝地,头脑彻底昏蒙。

陆知意揽了他肩臂,俯身将其放回枕上。

……月影满床满院,翩翩掀动,仿佛浑然一体的姿势能清晰看到下面轮廓分明的脸,明暗阴影恰到好处。

陆知意是清醒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孟居安的伤势,若他知晓自己怀有这种晦暗卑鄙心思,则无异于晴天霹雳,心神大震继而牵动内息,那便遭了。

——不是时候。

可人终究也有情不自禁,就像现在,夜深人静,这般静谧隐僻,不为人知的心思藤蔓疯长。陆知意低头,唇贴上孟居安额头,略微逗留,那样的兵荒马乱此生从未有过,那样的甜蜜苦涩亦是第一次领受。

恍然间,一道视线钢刀般扎到身上。陆知意缓缓起身,不慌不忙,为恶不惧人知。

二人视线卧房内外相撞,韩明理因愤怒赤红了眼,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拂袖而去。他在外面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身上仿佛燎着火苗擦得所过之处嗤嗤作响。

陆知意出来了。

“你……!”

陆知意无视他激怒的神色,以指抵唇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极坦然地:“是我心怀不轨痴心妄想,与他无关。”说完瘸拐着去了。

月色清凉挂得很高,天愈深远,群星愈被扯拉得近在咫尺,垂挂着散乱光斑。韩明理仰头,满腔怒气化作一声深重叹息,思前想后,暂时压抑住了原本的钦敬感激,与如今难以遏制的恶心怒愤所牵绊交织的复杂情感。

翌日,待清空真人走后,守候在外的韩明理心事重重走进卧房,他拉近凳子坐到一旁,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孟居安套上靴子试图站起,这下又止住了,“大哥,嫂子好么?”

“嗯,好,都好……”韩明理心不在焉地敷衍,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他不擅拐弯抹角,只能尽量从旁提醒,“小孟,陆少主不惜一切救你,除却患难之交,你想他是否别有所图?”

孟居安一笑,全然不以为意,毫不犹豫回答,“这世上有的随他来要,没的我也全力以赴,”他转念一想,可能陆知意暗示了什么未曾留意,粗心至此真也懊恼,“他露了什么意思,韩大哥但说无妨。”

韩明理那句话梗在喉中,不上不下难以启齿,心知孟居安此言非虚,实是出于一片真情厚谊,不忍他满腔热诚被腌臜之物糟践了,“总之,你与他交往保持分寸距离,同寻常男子格外不同也就是了。”

“什么?”

韩明理看他一脸不明所以的疑惑,不得不再加解释:“也就是与对待其他女子没有分别,敬而远之就好。”

孟居安周身都沁进冷意,反问:“他的意思?”

韩明理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似是而非地沉默了,默了半晌,一声不吭地走了。

孟居安以刀拄地,半拖半拽万分艰难地挪出房间。外头春光明媚,暖意融融地倾泻满院,枣树冒出嫩绿的芽,昭示着勃勃生气。

他三步一喘五步一停地走到院里,站定了,拔刀出鞘——手腕抖,浑身神经质地痉挛,只能迟缓地一点一点抽刀出鞘。

动作完成,通身大汗淋漓,孟居安以刀尖剑鞘撑地才没委顿瘫软下去。他深吸口气,自拉字诀‘藕断丝连’起始,还没开始已经结束,藕断半截就已夭折。

空无一人的院墙屋顶冒出起起伏伏的脑袋,随即消失,无声地沉没下去。

孟居安只管挥刀,麻木不仁抖若筛糠,小孩劈柴似的东一下西一下,破绽百出洋相毕现,千万次的栽倒爬起……直至月上中天,终于彻底瘫软,昏倒在地。

陆知意自屏气凝神的打坐中睁开双眸,隔壁房门吱哑洞开,他拄着拐杖过来,把孟居安驮到背上,瘸拐着进屋。韩明理晚来一步连忙跟上,南栀紧赶几步拦住了他。

“韩岛主留步。”

洗澡水抬进去了。

韩明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尚未发作,陆知意平静淡漠的声音就自里面传出,“南栀,请韩岛主进来。”

卧房紧闭,透出丁神医影影绰绰的身形,他在有条不紊地炮制药浴。

陆知意端坐轮椅,烛火昏黄,映衬得莹净白腻的脸愈发清静淡漠,整个人像笼了一层轻烟薄雾,充满缥缈朦胧的意味。

——如江上蜃景,烟笼寒水月笼纱。

确然生得水墨婆娑氤氲如画,若是女子该当般配……韩明理不自觉生出此念,他惕然一惊,脸孔瞬间僵硬。

短剑锋刃霜寒,游走着锐利的青芒,贴近更为惨白的手臂,小臂上遗留着大大小小肉粉的疤,显示出皮肉曾遭受的创伤。握着短剑的手用力削下,皮肉鲜血淋漓地落到药盅里。

药盅置于炉上,陆知意随意往臂上泼了药粉缠起数层裹好。清冽如瓷的脸及褪尽血色的唇,只有满头鬈发黑如泼墨,似闪动出难以名状的光泽,如重重波浪翻滚着垂下。

艰难压制住了灵蛇族原本容貌,陆知意笼了手,抬起头,眉目轻缓。

“我不会吐露真情强人所难,只是孟居安武功未复,是你亲眼所见。”

韩明理百感交集,难以形容心中所想,感动亦或震撼,又或者兼而有之。他有些惭愧,为不该轻视厌恶此人深埋心际澎湃汹涌的灼烫真情。

“那便好,少主为舍弟做到如此地步,我韩家上下永感大德。”他躬身,一揖到地。

“不必,”陆知意瞧不上其他人的谢意或者好意,“夜里通活脉络沧江可派人在场。”

这下换韩明理踌躇不决了,陆知意话已至此,又做到这个地步,他委实不该再生疑念。

韩明理是坦荡之人,稍微迟疑便即定心,“少主义气深重,自身俯仰既无愧于心,韩明理自当以信任相报。”

孟居安夜以继日持续不断地练武,一开始,众人作壁上观不去打扰。过不几天,他便让普通随便喂招,渐渐地,大家伙都陆续加入,从单打独斗有来有往,转变为别开生面的以武会友。

孟居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尽管被普通随便吊打完虐,大败亏输狼狈不堪,甚至于爬不起来也毫不在意。这些人暗自垂泪,表面仍幸灾乐祸以此取笑,频频感叹:掌门报废了哟!可悲可叹啊!十余载寒暑之功旦夕间毁于一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普通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当初猪油蒙了心,不顾生死……”话声戛然而止,普通在孟居安危险的眼光下张口结舌,老老实实闭了嘴。

“早知今日,也当蹈死不顾万死不悔,”孟居安汗如雨下挥刀劈斩,“争名逐利浮云粪土,若不能保护身边的人,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转眼入夏,这些人在日复一日的陪练中攒够了辛酸失望,南栀楼主等人偶尔心存侥幸,又在轻而易举的胜利中败兴而归。孟居安坦然说笑,一如既往的不悲不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