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星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踏星小说 > 那些杀不死我的 > 第123章 温度

第123章 温度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江湖上早就知晓陆知意等人落脚之处,屡屡派人骚扰缠斗,都被墙外众人轻易打发了。

枣树叠起了繁密的叶子,嫩绿转浓。孟居安挥刀斜撩,枝叶不为所动,他循环往复劈落,枝叶终于颤颤的了,待这阵刀风过去又重归静默。

稀稀落落的笑声不可抑制,孟居安气喘吁吁照旧挥他的刀。

有始无终,尽是枯燥乏味的重复。

一截枝叶断口齐整落到地上,这一下仅是昙花一现,只似梦幻般闪过。孟居安总想要施展轻功纵上跃下,腿脚却有千钧之重,往昔身随意至的步法身法现今皆如镜花水月,只剩个空泛的影。往事真他妈不堪回首。

到九月里,枣树终于大发慈悲齐整整地断手断脚,孟居安得以扬眉吐气,三下五除二把繁密枣树削成了个只剩骨架的秃瓢,骨架自知命不久长,在洋洋洒洒的毛发中瑟瑟发抖。

他挥刀如流,真气呼啸纵横捭阖,这番动静整得太大,叶片果实涌流成闪烁着森凉绿意的光柱,倏地扑上紧闭的门!

孟居安无计收招,门突然打开了,扑朔迷离的绿旋荡着缓缓飘落,白的影浸在里面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许是被漫天清雅的绿洗涤了眼,孟居安不错眼珠地盯着端坐轮椅的人,竟觉此人浑身上下洁净清新得难以置信。

陆知意拿了扫帚,并非埋怨地嘟囔了一句:“树是无辜的。”

“你不躲了?”孟居安唇角上扬,调匀了紊乱的呼吸,“一棵破树也宝贝,赔你就是。”

陆知意动作微顿,掠向孟居安的目光闪过一道寒芒,寒芒未及掩去,杀气已自孟居安身后袭来。

冷剑划破和风丽日,笔直刺来。孟居安躲闪不迭只得侧身招架,毫无预备,刀被打掉了,冷锋直指咽喉。

叶片破空,削断了锋刃!

——光天化日也能任人闯入,陆知意双眸寒凝,今日是卫小楼等人在外看守。控制的柔韧的叶余力未尽,击向蒙面人胸口;另一杀手忽然自其身后纵出,剑刃将叶片一切两半!

墙头屋顶跳出了更多的人,无数叶片即如离弦之箭射出,有的未及跃下往后便倒。

去之半数,余者各挺兵刃杀来!

执剑五人成掎角之势,互为臂助配合无间,在叶刃风驰电掣的攻势下护住了周身要害。

他们视死如归,不在意周身血涌如注,剑招使得密不透风杀意纵横,直将孟居安逼至绝境。

神剑庄剑法,孟居安一颗心明镜似的,头脑飞速运转料敌机先,无奈难以身体力行。纵使知晓破绽所在寻暇抵隙抢攻,行招走式间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能着地滚避满院退却,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仅剩的五人陆知意并不全力料理,只在孟居安生死之际方出手打断,有时甚至助敌一臂之力。

急掠而来的小石子遽然划破风声,打裂了蒙面人头颅,脑 jiang 子糊了孟居安一脸,石子接二连三激射,与叶片空中相撞,四分五裂。

而叶刃仍旧完好无损。

有人以石子搭救,委实是好高明的侮辱手段——孟居安顾不上抹脸,三剑并举已然指向他上中下三处要害。自卫的本能驱使,无任何可取之处的双拳蠢笨地打出。

只一刹,三柄长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妙神秘扭曲变形,陆知意翩飞的双手倏然停滞,紧张而又希冀地凝视着。

姗姗来迟的楼主玩够了小石子,打个呵欠下场。在刽子手与方堂正的协助下,灵活百变大摇大摆地避开了无往不利的叶刃,大发慈悲救孟居安于水深火热之中,仅三十招就将四人送入黄泉。

“这种情况下高呼救命可不丢人,”楼主懒洋洋的朝孟居安笑,“不能说无能,而是识时务。”

孟居安一拳击空,差点栽倒吃泥,腿脚一软身不由己半跪下去,因剑气掌风扫荡连喉咙都沉痛得说不出话。

风平浪静了,轮椅轧轧地推近,劲瘦苍白的手横在他眼前。孟居安没搭,跌跌撞撞捡了刀,心急火燎气急败坏地去练。

“小意儿,你真觉得自己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威而不显含而不露,毋盈毋满高深莫测。陆知意隐约预感到了方才的异乎寻常,对楼主的讥刺听而不闻,肃然道:“退下。”

“天天守着个废物!”楼主脸上泛出冷笑,纵身去了。

从云端至谷底,一直被称为天之骄子武学奇才的人,似乎自始至终十足冷静处之泰然。实际上恰恰相反,孟居安心里始终弥漫着无穷无尽的烦躁暴怒,在灵魂深处壅塞着,挤压着,无时无刻不处在爆发的边缘。

骆驼从来不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

这事之后,孟居安整日整夜徒劳无益地练刀法,练拳掌,练腿脚,练轻功。与其说在练功更像是在发泄,精力体力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任凭韩明理等人苦口婆心威逼善诱,使尽了浑身解数皆无济于事。

第四日上,陆知意将人遣散了,静静的在旁相陪。

弹过去的水杯有意无意被对方忽略了。

长风从东南向西北奔涌,街道院旁高树远远近近飒飒作响,云层被卷过来,堆得厚重,天低了,沉下来。

陆知意勾动双指,四片树叶团团旋转,呼啦有声地朝孟居安袭去。孟居安足下一点翻身避过两片,内力与身法均不足以济,左臂左腿竟尔难以顾及。

陆知意迅疾收招,豆大的雨点突然错落砸下,收转的叶片撞上两滴雨点,径直将其弹上了孟居安左肋。挟带的劲势令孟居安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他头抵在泥水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陆知意慌慌张张推轮椅上前,关心则乱:“伤得怎样?你起来我瞧瞧。”

没什么伤,孟居安却觉得被抽掉了骨头似的爬不起来,天上落刀子,一刀一个窟窿,砸得他血如喷泉……

陆知意滑下去,跪下去,手试探着摸他左肋,轻软的真气透体而入。

孟居安牵住了他手腕扯离,挣扎着坐起,双臂颓然地垂在膝上,靠着墙,瘫成了一坨虚软无骨的泥。

深深低垂的头颅被暴雨冲刷泥沙俱下,浑浊肮脏,冰冷自嘲的笑从模糊难辨的唇齿逸出。

“别管我了行不行。”

雨点密集,成瓢泼之势,生疼地打在身上,胸口仿佛被插了一把又一把刀子,翻搅得支离破碎。陆知意喉头痉挛,腥咸的暖流涌上来又被艰难吞下,“孟居安、你只要活着就够了啊。”

——如今终于别无所求。普通人又怎么样呢?只要他平安顺遂就好。可是,眼前这个骄傲疏狂的人怎么甘心苟延残喘碌碌终生。陆知意随他坐到地上,倾身而前,借雨水抹净了他头脸脏污,“别为难自己,我陪你慢慢来好不好?”

“孟居安,你看着我,”陆知意轻轻抚摸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感受着那细微的颤动,命令道:“孟居安,看着我!”

“为什么不能离我这个废物远一点?!”声嘶力竭的吼声爆发出来,孟居安猛地挥开了他双臂,昏黑天幕下,双眸如两盏鬼火灼灼滚烫,疯狂而又破碎支离地燃烧着,“陆知意,你走啊!!”

做出的决定孟居安从来无怨无悔,可又怎么接受自己变成一个苟延残喘的废物的事实?他们又何必非要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我要怎么走呢?”陆知意凄然一笑,随手将轮椅点得四分五裂,“好冷啊,孟居安,你真的不管我了?”

眼前人翻卷的长睫毛上缀满雨珠,泫然欲泣的水眼睛红鼻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么着很有意思?我是个大傻逼?逗我很好玩?”孟居安没疯也快被逼疯了,立即脱下湿淋淋的衣服披他身上,贴身的里衣饱含温热裹住了不可理喻的人。

孟居安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让他走吧,不良于行的陆知意怎么走开?留呢,凭什么?自己有什么资格耽误人?他赤红的眼突然撞上更为猩红的所在,心房刹那间猛烈震动,悲凉的寒意霎时袭遍全身。

两只浸染得血红的手臂被他托起,几乎空荡如柴。

……关于那些人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的……刻意隐瞒胡搅蛮缠嘻嘻哈哈过去的说辞……

——孟居安顷刻间意识到了怎么回事,手忙脚乱要将陆知意抱回屋内。

“别动。”陆知意拨开他肩上乱发,额头慢慢地抵靠到他肩头,“我不疼。”

他身上绽开五六处大小不一的血花,透出触目惊心的殷红,孟居安不忍睹卒,更不忍碰触,虚虚地环抱了他。陆知意似乎冷极,瑟缩着身子抖,不自知地挨紧了他汲取温暖,迫使孟居安将其亲密无间地揉在怀里,不可分割地融在一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孟居安痛苦万端,恨不能以死相报,荒芜萧瑟的心境上怒愤交加的流毒终归沉寂。

“——何苦,何苦呐!孟居安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如此!”灼热的悲叹牵心扯肺,肺腑间好似轰鸣着狂涛巨浪,无声无息地,沉闷而持续地铿锵作响。

“既已身处谷底,每一步都是往上。有些人无法在前进中灭亡,注定只能在前进中涅槃重生,”陆知意轻轻地笑,“孟居安想做什么都可以,只在于做不做了。”

血液在头脑里沸腾,冲刷而下,滚烫的血漫透全身,岩浆般汩汩地奔突……他怎么能辜负对方一往无前的信任。孟居安抱着这具湿透了的清冷躯体,只觉浑身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可移山填海,可所向披靡。

雨势泼泼洒洒,院里汪汪洋洋,孟居安油然而生一股阴阳颠倒的错乱感,一种神魂震动的狂热感情席卷了他,这股迷乱感觉促使他翻身将人压在了墙上。

掌心双颊雪白莹净,双唇海棠着露春色欲滴,令人心荡神迷……狂风过境惹来密雨斜侵,兜头盖脸冷不丁地将孟居安浇醒了。

他抹了把脸极快地掩饰住慌乱,撤离寸许,“我送你进去。”

“继续,我陪你练。”陆知意侧头,清润的湿漉漉的眼移开了,连缀成串的雨线被他弹出几粒珍珠,打水漂似的掠过雨幕,弹闪着消逝了。

“里面也是一样。”孟居安不由分说抱他进去,把湿得能拧出水来的人放到床上裹成粽子。掌上内力是源源不断蒸过去的,熨帖得极暖,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直到陆知意干爽爽的了,极轻的揉捏擦拭才停止了。

“阿宝,你这内功也太好了吧。”孟居安情不自禁感叹,与有荣焉洋洋得意。之前的擦拭自是准确无误避开了陆知意伤处。

傻子,陆知意腹诽,把干透的衣服披到他肌肉流畅的脊背上,面颊不由得微微发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