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姜没有回话，傻傻地笑，一副腼腆乖乖崽的样子，心里倒是想着：很忙所以只能每天聊天，抓紧时间与一切机会约出来吃个饭的样子。这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嗤，才懒得搭理你，我和小段姜可好了，是吧，阿姜~”董诚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然后对着段姜笑嘻嘻的挑眉，“走，吃饭去。”

三人并肩走在路上，董诚仍保持着和秦北闹别扭的姿态，把段姜按在中间，期间段姜多次试图慢一拍从中间空出来都被董诚硬生生压住悄咪咪的步伐，接着他又像是小学生闹脾气搞小动作般不停往中间挤，或者说——撞。好像一只气鼓鼓的兔子胡乱蹦跶四处冲撞，直将段姜逼近秦北，撞上秦北。

“你没事吧，走过来点。”秦北懒得搭理不知道兴奋哪门子劲的董诚，将段姜往自己身边靠了些，一只手臂穿过段姜肩背虚虚拢着。

路人的注视越来越多，董诚终于想起维护自己的形象，不是他吹，由于经常出席各种活动，这学校大半的人都认识他，当然，会有小部分、小小一部分是因为一些无理由闹剧眼熟他的。

像是想起来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e人本e居然也会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安静下来装作忙碌的刷手机。

而秦北的手依旧包围着段姜，也因此两人距离拉得很近，在闹腾的环境消失后显出突兀。

段姜想侧头去看秦北表情，过近的距离使他犹疑，耳尖、脸侧的绒毛直立，似乎不断有温湿的气流划过，与清凉秋风带来截然不同的触感，他忽然变成一具陈年木偶，关节锈迹斑斑，骨架生立，脑袋发僵，行走全凭本能。

饭馆是最先导员带领来过的那个，当时在这还遇见了秦北与董诚，陈东时后来提过几次来这吃饭都被段姜以路途遥远且余额空空为由无限延期。不过饭馆看起来并没有生出变化，于几个月前一般无二。

直到落座点餐秦北的手臂才从段姜肩头放下，一路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段姜没提出他便没发现，刚开始还是绕着身体抬在空中虚护，后来路程遥远时间久了就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在段姜身上借力。

“你先点吧。”秦北并无异色，轻轻将菜单递到段姜面前，嘴角上勾。

段姜接过菜单，随手指了几样，董诚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不出一言。

好像事情就这样翻篇，段姜不自在地前后转动肩膀，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

可能就是cp售后吧，真好，我磕的cp是真的！

*

参赛者后台。

k大第63届歌手大赛，多的是穿着正装的女生，蓝黑色长裙下摆采取海浪波纹裁剪，如雾柔纱被扯成不规则形状，于腰线向下坠出飒沓流星般效果。

段姜难得穿上正装——虽然是被董诚勒令的。

他原挑选的一套是深灰色经典款，很适合淹没人群。向来一个不好就显得同买保险的大爷一般，灰扑扑，但得益于他出众的脸蛋，为这套西装的时尚完成度疯狂上分，当他穿着整齐出现在董诚面前时不出意外被阻止了。

“哟，这么帅的小伙是哪来的啊？”董诚左手相机绑带交缠，借右手帮段姜抚平衣领的间隙抓拍一张，“换一个换一个，咱穿休闲风就行。”

他将立在沙发上的纸袋送到段姜手中，“试试这套，感觉会很适合你。”

段姜只得放弃自己“融入人群”计划，接过纸袋：“好哦。”

目送段姜进入换衣间，董诚喊一声：“慢点没事，不着急还早哦~”眼睛下滑将内存卡取出导入手机。

董诚：【刚把衣服给他了，你不亲自过来看一眼？】

秦北：【还有两个多小时实验才收尾，赶得上就来。】

董诚：【行吧，我刚拍了一张他穿西装的照片，不是你那套。】

董诚：【你要看看嘛？】

他笑着等照片导入成功，照片上深灰色西装衬托肤色的同时因色调带来些许难得的科技感。西装是从学校借领的均码，套在段姜身上稍显宽松，然而这一丝不合身并未压制他，反而平添仿若刻意设计的慵懒。镜中人低头敛目，衣服落出几分空荡的弧度。内搭同样经典基础款白色衬衫，纯白布料光影交织，明与暗间灰面的过渡使服饰下的身躯饱满而更具力量感。

董诚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

秦北：【你老盯着他拍干嘛，他同意吗？】

董诚看着显示已读的图片，嘴角笑容越发嚣张。

董诚：【他知道，同意了，亲。】

董诚：【那待会他穿那套出来我不拍了。】

秦北一句话删了改改了删，好半天没回话：【……】

秦北：【不要不经过人同意偷拍。】

董诚：【晓得咯。】

段姜走出试衣间时董诚正在调试摄像机参数。

“还行吗？”段姜不安分的拢两边空荡的衣摆，oversize的风格让他有些缺乏安全感。

“行，挺好的。”董诚把段姜手扯开，退两步整体观望后给他解开纽扣，“好，就这样，我们走吧。”

任务量不少，他和董诚一组，另外还有一组老生与新生搭档，他们两组分头行动得采访完所有参赛者赛前与赛后作为花絮及正片参考。

“去，你问。”被董诚眼神示意，眼见着对方把摄影机架好，眼睛在摄影机取景器与手中相机取景器来回挑角度的专业模样，他只好用“专业”回以专业。

“你好，请问……”拿起话筒与专业态度的段姜与之前天差地别，嘴角笑容一直挂着，眼神柔和，声调柔和且有力，一点一点瓦解参赛者的紧张从而发展良好的对话。

几乎每一个采访选手都是笑着离开的。

“哟，不错嘛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董诚停止录像，从后台顺来一瓶水抛给段姜，“还有最后一个，干完就可以收工啦。”

“嗯。”段姜嗓子说的冒烟，在没人的角落偷偷塌腰，散劲。

“嗨，我是第37号沈冬，表演的曲目是《等风吹来》，选歌的时候其实很纠结。我翻了很多歌单，最后选择这首，就是希望大家、和我，一块在等待中找到未来。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喔~”她说到最后一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对着镜头，也对着手举话筒的段姜。

“哈哈，那确实很合适我们的身份呐，沈选手当真用心良苦，我会和大家一块等待你的《等风吹来》的。”段姜结束最后一句话，望着镜头眼眸深深，等董诚拉完最后的画面。

“OK。”董诚抬手比了个手势，段姜顺势移开目光，帮助一块收拾设备。

沈冬站在远处，见段姜开始休息后立马跑上前，“段姜，拍个照？”她兴致勃勃，眼睛里好似在发光，“难得我打扮的这么漂亮，万一一轮游了怎么办。”

女孩眉头蹙在一块，面颊好像因想象中的情景气恼而微微鼓起，“我们一起拍一张，好歹留个纪念！”

“好。”段姜手中动作停下，向她靠近“不要担心，享受舞台就好了。”

他屈膝站立，顺从沈冬的指挥变换角度与姿势。

*

秦北是在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候到的，段姜独自坐在阴影里看台上随光芒歌唱的人们。董诚站在舞台正前方，时不时为他们留下美好的时光。

“等风吹来

等花盛开

等到那天我们或许相爱

茫茫人海

千里之外

遇见你或许是上天安排

等到世界颠倒黑白

我们终会醒来

同世界化作尘埃

等下次花开 我依然存在

为你期待”

段姜看着站在舞台上毫不怯场、闪闪发光的沈冬，脑海中升腾起一种俗气但真诚的想法——他们的工作还是有意义的。

“想什么这么出神？”秦北自偏门进来，借着观众席昏暗的灯光找到段姜，在一声声“借过”中来到他身侧。

段姜偏头看见秦北，对方看起来风尘仆仆，黑色大衣沾满凉气，“没什么，随便想想哈哈。”

“嗯。”秦北应一声，没继续问下去，自己挑的衣服穿在段姜身上很合适。

两人都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看完最后的演出，等到人群散开灯光熄灭。

段姜工作已经结束，董诚或许跑到后台忙碌，或许和秦北打过招呼先行离开。他坐在这，和秦北，恰巧没有任何打扰。

“走吗？”人走的差不多了，昏黑的大厅里遥遥传来舞台上收拾卫生的响动，安静的过分。秦北的声音如轰然炸开的响雷，落在段姜身边。

“好。”

段姜还是跟在秦北身后，穿过观众席上狭窄小道。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能见度大大提高，至少段姜能分辨出秦北的黑色衣摆。两人就这样一路向前走，直到厅门口，路灯的光从门缝中挤进来，是亮亮的暖黄色。秦北手握住门把手，随着用力眼前光缝越来越大。

段姜先一步站在暖光下，秦北放手后光束便减小收束，直至消失。或许并没有消失。

他本想继续跟着秦北的衣摆，但眼前黑色一动不动。

秦北看着段姜。

于是他向前走了两步，与秦北并肩。

两人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