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2年，冬至。

“奶奶，我回来了！”

“嗳，松松，放学啦？”一个老奶奶从花店里走了出来，“今天是冬至日，来，先吃一碗汤圆。等下吃好了，帮奶奶把门口包好的那束铃兰给临奶奶送去啊。”

“没问题！”

名叫松松的小少年今年初二。

他们家祖辈是开花店的，如今这间花店，已经延续了六代。

自从他记事起，奶奶每周都会给那位临奶奶送去一束铃兰。

据奶奶说，在那位临奶奶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跟她的奶奶就已非常熟悉。

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和临奶奶年纪相仿。在她的记忆里，临奶奶只要不出远门，每周必定会来他们家的花店里买一束铃兰。

于是，彼此就这样渐渐熟识起来……

如今五十年过去，临奶奶的这个习惯依然保持至今。

吃完汤圆，松松拿起门口扎着粉色丝带的铃兰花束，骑上自行车出发。

临奶奶家靠海。

令松松惊讶的是，开门的是个他没见过的陌生人。

“您好，我找临奶奶。”

开门的人看到他，显然也有些困惑，他回过头道：“叶教授，这里有个小朋友来找临教授呢！”

随即，他又对松松道，“小朋友，请进来吧。”

走进去往里一瞧，临奶奶家今天居然异常热闹，客厅里有不少人，茶几上堆满了鲜花和礼盒。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看到松松，目光和蔼地笑道：“松松，来给小临送花呀？”

“叶爷爷！”松松连忙上前，把手里的花束递给他。

先前开门的那人笑问道：“教授，这也是您的学生吗？”

老人笑着摆摆手，“不是，这是边上花店家的小朋友呢。”

随后，老人对松松说道，“临奶奶今天去做讲座啦，要到傍晚才回来。谢谢松松专程跑一趟，来，桌上的点心随便吃！”

说着，老人拿起茶几上包装精美的小蛋糕递给他。

“谢谢叶爷爷！”

“小棋，去把我卧室桌上那副玻璃鱼标本拿来送给松松。”

坐在边上的少年应声道：“好的，爷爷。”

松松这下是真的激动了：“哇，谢谢叶爷爷！谢谢您！”

老人慈祥地笑道：“不谢，不谢。”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自然科学兴趣最浓厚的时候。

松松其实很喜欢来临奶奶家送花。

因为每次过来，叶爷爷和临奶奶总会送他一些独特的小礼物。

如果他主动提问，他们还会跟他讲很多有趣的小知识。

比方说，章鱼拥有三颗心脏，又比方说，海马是世界上唯一一种由雄性生育后代的动物……

这些教科书上没有的东西，令松松感到格外新奇。

听奶奶说，叶爷爷和临奶奶都是研究海洋生态方面的，退休前都曾是潇城海洋大学的教授。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非常羡慕隔壁班的叶棋。

能拥有这么厉害的爷爷奶奶，简直太幸福了！

——

冬至日，团圆日。

潇城的冬季并不寒冷，毗邻不离洋，终年温和湿润。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灯火摇曳，人们围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桌上是热腾腾的汤圆水饺，飘散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奶奶，然后呢？他踏上旅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吗？”

“没有然后了，我的孩子。”

“咦？可是故事还没讲完呢！”

被晚辈们簇拥在沙发官方的老奶奶，虽然已经两鬓斑白，双眸却依旧如星辰般明亮。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少年……后来，除去那封信，我再也没有得知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她喃喃道，“所以，是真的没有然后啦。”

听完这段发生在五十年前的，不算长的小故事，屋子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忽然响起：“奶奶，可是这样的话……那爷爷又是什么呢？”年纪最小的小孙女困惑地仰起头，“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不是都只有彼此的吗？”

“喔，你爷爷呀，他也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呢。”老奶奶狡黠地眨眨眼，补充了一句，“当然，对象不是我。”

“诶？！”

看着满脸震惊的小孙女，她温柔地笑了起来，“小梳，这个世界是复杂的。童话般纯粹美好的情感固然可贵，但很多东西并不是非黑即白，不完美才是世间常态。生命中总有些人或事，你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去定义……就像宇宙中有那么多行星，也不是每颗都被命名。”

“妈……那你会遗憾吗？”

不知何时，她的女儿早已泪流满面。

——会遗憾吗？

满头华发的老奶奶望向窗外，目光似是去往无人能触及的远方。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的孩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相遇本身即是圆满。”

屋内是暖黄的灯火，海风从窗外徐徐吹来，不远处的大海静谧而广阔，海浪腾空又落下，无限循环……